京城
又一场雪飘然而落,初时是细碎雪沫,下了一会,就成了鹅毛大雪。
这场雪下了一夜,到了次日,就已将整个京城妆点成雪中之城,地面的雪,平常都能没过了脚面,雪深的甚至可以过膝。
苏子籍听说有些地方的百姓房屋都被压塌,宫里还没有传出赈灾的消息,他自己没有出面,让野道人通过与代侯府揪不出关系的商队,捐出一些物资,算是尽了这份心。
“唉,皇权之国,恩出于上,无论是谁赈济灾民,都是祸不是福。”
“救济一人,可以称善,救济十人,指指点点,救济百人,差衙问话,救济千人,杀头抄家。”
“我更不能了。”
明面上,苏子籍依旧闭门不出,不理世事,只埋头绘千福图。
“唧唧!”书房在中午时传来挠门声跟狐狸叫,苏子籍对这大狐狸的急脾气也是有些没辙,只能将毛笔放下,起身去开门。
大狐狸在门口早就抖过了毛衣上落着的雪,门一开,就奔了进来,朝着放在一旁的一本它与小狐狸常用字典去了。
“唧唧!唧唧!”在苏子籍走过来后,它指着几个字,叫着。
“你是说,皇城司的人发觉了齐王府和段衍行的人在交往?”苏子籍看着,一笑:“终于布局完成了?”
“你做的很好。”苏子籍摸摸大狐狸的头,夸。
又取出一个五两银子的元宝,在手里托着,看着就很完美,闪着银光。
“这个交给你,你去把这元宝给了段勤,算是买他的命。”苏子籍轻声说,眼睛微亮,让大狐狸看得一愣。
“唧唧!”大狐狸点了下头,用爪子将毛衣拉开,示意苏子籍将元宝放到自己毛衣里面的袋子里。
等元宝放了进去,它直接就转身跑远了。
苏子籍走到外面,看着雪地里大狐狸很快就身影消失不见,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小的雪,此刻又洋洋洒洒的大了起来,虽未起风,但这京城的风云,已要被搅动了。
段府
“阿嚏!”自今早起来,段勤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皮也在一直跳,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他的身体强健,又在段府算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管着不少事情,有许多人捧着,无论是身是心,都没什么能让他感到麻烦为难的事。
跟段衍行沾亲的他,可以说,自从跟着段衍行做了管家,就再没有吃过苦,今天突然心里觉得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段勤暗想:“难道是我之前收银子替人压下官司的事,被老爷知道了?”
“还是我勾搭上了三夫人的丫鬟被发觉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连段衍行自己都这么干,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老爷不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因这种事就责罚自己?
“或是我受了寒,身子不舒坦,所以才会心慌?”
段勤细想了一遍自己最近做的事,不觉得能有什么事让自己这样心慌,再想到刚才自己打了几个喷嚏,反信了是自己身体不舒坦才有这感觉了。
“在府里闷着更不利于心情纾解,不如去喝碗茶。”
“只是,会不会我这不安,是应在了出门上?”
迟疑了下,段勤看了看雪景,想去喝杯好茶了,最终还是回屋又换了件厚袍子,就出了门。
一路无话,偶然可以看见乞丐和难民,说真,现在开国三十年,正渐渐盛世,乞丐不多,只是偶然还有,睡在街侧屋檐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一堆,等待着粥棚放赈。
段勤收拢下狗皮大衣,其实自己家藏着上等狐皮,但自己毕竟只是管家,穿出去不好,只能穿这个了。
到了茶馆,才要上台阶,突然听到清脆的一声,有东西咕噜噜滚到自己脚边,段勤低头一看,差点被滚到脚边的银元宝给晃花了眼。
银子本就惹人爱,这看着就极干净一枚新元宝,就更是让贪财的人心下一喜。
听到身后又有人走来,段勤来不及去捡,忙用脚将这银元宝给踩住,等身后的两个客人说笑着走进了茶馆,才连忙低头捡了,看向四周,无人发现这一幕,忙将银子放到了怀里。
银子一入怀,原本的不安,竟一下消散了大半,段勤原本还绷着一张脸,此刻也不禁乐了。
“嘿!莫非这是注定该着我发一笔小财?财神爷在提醒着我,是我误会了?”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真是压都压不住,毕竟这临到年关了,都希望能积攒更多喜气,谁愿意相信自己是要倒霉了?
段勤刚刚发了一笔小财,高兴着往茶馆里走,才走到自己一直都会坐着的位置,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齐王府的陈管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几次见面,二人都还算相谈甚欢,可这一次,四目相对,段勤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因捡到金子而消散的不安,竟又冒了头。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揽下这件事,不该干当联络的棋子。”段勤的心底甚至突然之间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我当管家,又不能升职,就算给老爷办成了这差事,也就赏个几两银子,我差这几两银子?”
“我是不是鬼迷心窍?”
段勤也算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既这样想了,就打算今天就将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不来了。
才一开口,突然就情不自禁,说:“齐王之意,我家大人已经知道了,以后必奉齐王之命……”
话一出口,虽很低,但段勤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心中亦大惊:“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是中了魇镇之法?”
原本还是正常人模样的陈管事,在他此刻眼里就仿佛是妖怪一样,让他连继续待在一处都不愿了,顿时转身就要走。
不过才一转身,就看到了数个甲兵堵住茶馆的大门,手按长刀,煞气逼人。
“这就想走了?”一个人站着,冷冷喝道:“拿下!”
这尖细的嗓音,让段勤一下子就认出了下命令这人的身份:这是太监!
“冤枉,冤枉啊!”段勤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甲兵一把按住,重重两脚,顿时跪了下去,只有惊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