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元婴修士出手!
秦桑心中一振,凝目细观。
方才天目蝶便发现此人,由于不清楚此界修士是否排外,是以秦桑连神识也未动用分毫,纯以灵觉感知,对方果然察觉不到他。
如此做,也是因为秦桑不了解神道的手段。
以他的理解,白龙君受此江两岸黎民供奉,这里便相当于它的封地,其应该有办法掌控封地,感知异常波动,而他尚不知对方拥有什么样的手段。
通过狼妖和女冠的喊话可知,这九龙国不过是她治下的凡人国度,或可类比曾经的大隋。
凡人国度治下一城,就有堪比筑基期的城隍、水神镇守,更远处还有几股波动传来。
他在此界见到第一次斗法,竟就有元婴级别的修士参与,窥一斑而见全豹,此界修行者的整体实力定然不弱。
秦桑对此其实并不惊讶,此界天地元气远比风暴界浓厚,只要解决元气逆乱的麻烦,修士修行却是要比风暴界容易的。
四柱立狱。
水火交并。
感应到水火天狱传来的波动,秦桑神情中顿时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此座天狱有闭锁四方和镇压之能,隐隐有化神修士引动天地之威的气象了,对手落入天狱,便要承受无穷无尽的水火熬炼。
如果他纯以肉身应对,想要破开绝非易事。
当然,前提是对方能将他锁拿进去。
他想起天狱立下之前的那道幽芒,天目蝶看穿幽芒本质,乃是一张黑色的灵符。
此符非是常见的符纸,而是法力凝就,却又和他以前见过的符道修士有所不同。
“此界是神道和符道并行吗?”
秦桑心中暗思,目光扫过四方天柱,有种感觉,这座天狱的威能尚未达到极致。
不知是此人认为这些狼兵不值得大动干戈,还是力有未逮。
不出所料,那群狼兵落入水火天狱之中,气势登时大挫,原本有截江断山之威的天狼,此刻被天火和寒气团团包围,恰好被困在水火交并的中心,承受双重冲击。
“哗啦啦……”
锁链之声连连震响,原来并不是幻听。
东方天火射出道道赤芒,西方寒气凝结根根白练,齐刷刷向天狼射去。
天狼急摆狼首,喷出道道黑芒,震碎锁链,却是无济于事。
锁链太多了,无穷无尽。
‘嗖!’
一道火索射来,竟轻易洞穿狼腹,立刻便与一根冰链相连。接着其他锁链纷纷交融进来,顷刻变成粗大的两色神链,显得坚固异常。
天狼乃是神通所化,按照常理不会受伤,也不可能被锁链困锁。
不料,天狼四蹄一跃,竟无法摆脱这根锁链。只闻哗哗连响,被锁链禁锢在原地。
巨狼察觉到危险,哪里还顾得上女冠,慌忙命令麾下妖兵变阵。
小妖们也都生出惧意,尤其那些杂兵,俱是两股战战,若非有狼将盯着,怕是一哄而散了。
不过,狼兵乃是巨狼的亲兵,眼神中反而露出凶悍之色,军阵陡然一变,兵分三路,中间一路合围一个圆,两翼时分时合,变动之间极为繁复。
每一头狼兵好似变成一个符文,整个兵阵乃是一张符图、阵图。
女冠的处境本已岌岌可危,顿觉压力大减,忙抬头一看,见空中一片幽蓝水波,好似江水从天上来。
烟波浩渺,一列列、一队队水蛇兵足踏水浪,精悍雄壮,兵阵中心的法坛之上,一位身着法袍的中年道士正负手而立。
在中年道士身侧,还有两名水蛇妖立于左右手边,皆是人首蛇身,一男一女,竟是两名化形期妖王!
水蛇妖王目含神光,一身杀气,无论修为和气度,都远非女冠麾下的水蛇妖将可比。
“恩师?”
女冠大喜,忙将法坛一转,麾下兵马接令,合力向天狱外冲去。
水火天狱并未束缚于她,轻而易举离开天狱,女冠独自离坛,飞到中年道士身边,面露愧色:“弟子行事莽撞,让恩师失望了。”
恩师这么快便能赶来救援,定是一直暗中护持,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
中年道士一捋颌下须髯,道:“等为师拿下此妖,再与你分说。”
女冠忙垂首侍立在一旁,心下惴惴。
这时,狱中又生变数,狼兵不知施展出何种大阵,天狼的身躯飞速缩小,最后变成人头大小,光芒一转,忽而蜕变成白色,白光跃动,如一团白色宝焰,冲进东方天火。
宝焰一触天火,竟将一缕缕天火吸摄进来。
紧接着,天狱内部水火之力竟有失衡之兆,四方天柱微微震颤,引得山川震动,显然是根基不稳。
女冠见状大惊失色,恩师执掌一方都坛,修为深不可测,区区一队游师竟能破掉恩师所立之狱!
中年道士却是神色不变,沉思片刻,对左右水蛇妖王道:“以我等修为,立水火天狱却是有些勉强了。”
妖王齐声道:“水火天狱乃是洞玄法位修习的神通,真人能将天狱立成,已是世间罕有了。”
中年道士笑了一声,“二位道友忘了自己的功劳吗?也罢,重立水狱吧。”
二妖点了下头,目光向兵阵一扫,不见水蛇兵有什么动作,却有一股轻灵气息从每头水蛇兵身上飞起,飘向法坛,灵气化笔,凌空书就一张盈盈水符。
并有咒曰:
“瞑海九万,中有石城。
恶煞守关,毒龙啖精。
敕令水官,遣禁鬼神。
敢犯天律,飘荡奔倾。
疾!”
灵符飘然而落,如一道水光投入天狱之中,狱中霎时寒冰消融、炎火尽灭,水色映天光,如深不见的幽湖。
炎火不存,那团宝焰顿时失去了目标,孤零零在水波中沉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道士冷哂一声,“丹霄宝焰,不过学了些丹霄府的皮毛,也敢在本真人面前作法!”
话音未落,水狱之中忽起一股大浪,狠狠拍击在丹霄宝焰之上。
‘哗!’
大浪携摧山之威而来,丹霄宝焰灵光大作,一道火焰冲天而起,火柱仿佛要将这座天狱破开。
可惜丹霄宝焰终究不是对手,火柱被大浪一撞,当场摧折,火苗散落无数,被余波卷走,不久便没了声息。
焰光暗去,竟如风中残烛,水狱之中又起一道大浪便将其化为乌有。
火光消散,暴露出下方的狼兵。
巨狼气息粗重,死死盯着中年道士,眼中凶芒毕露。
它并未开口求饶,若只在外猎捕妖鬼,还可以用野性难驯来开脱,夺了真人法坛、设计猎杀天枢院掌法上卿,道门绝不可能容它,便再起大阵,又化出一头狼影。
中年道士却不准备给它机会了,水狱之中凭空诞生道道白气,在里面灵活游动,仔细看乃是一条条白蛇,初时只有十余条,须臾便分化无数,凭空结为一张大网,骤然落下。
巨狼施展的妖阵尚未完成,空中那道虚幻狼影触及大网,便如被大山压顶般,骤然崩碎。
狼兵妖阵为之一滞,众妖感觉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顿时东倒西歪,惨叫一片,修为弱些的甚至口吐鲜血。
妖阵大乱,巨狼再想重整兵马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白蛇趁虚而入,轻易便将一个个小妖捆成一团,向后一拖便没了踪影。
眨眼之间便只余三名狼将和小妖几只。
巨狼自知在劫难逃,怒嚎一声,朝高空猛冲,纵然势如奔雷,又怎是中年道士的对手,连白网也未能冲破,被白网层层裹住,初时还能挣扎,很快便没了动静。
至于它麾下妖兵,尽皆伏法,一个也未能逃脱。
中年道士好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随意扫了眼天狱,并未再做什么,而是望向大江下游的城隍府兵,抬手一点,便有一道金环疾射而去,径直落入府兵阵中的法辇,拘住一人飞回。
府兵一阵骚动,却不敢发出半分声息,战战兢兢继续往这里行来。
被金环拘住的正是城隍。
方才城隍见势不妙,暗中遁逃,却不料女冠背后还有一位真人,且是都坛之主,忙又遁回阵中。
不想中年道士法眼如炬,早已将之看在眼里。
中年道士看向身边的弟子,道:“你可知今日错在何处?”
女冠低头道:“未查明敌情,弟子不该托大。”
中年道士微微摇了摇头,“你的兵马乃是为师拨付的豢兵,又直接让你坐镇一方分坛,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比起你那些同侪,少了历练。”
女冠面露羞惭之色,诺诺道:“弟子……”
中年道士打断女冠,温声道:“此妖奸猾,且敢设计谋害我天枢院道修,换做他人也可能中计,却是不怨你。你错在既是一方坛主,在我道庭治下,当善用神祇,法驾未动,符召先行!”
顿了顿,中年道士负手言道:“正所谓养神千日,用神一时!山川湖海之神皆奉令侍从左右,谁能伤你?”
说到此言,中年道士神情中显露威严。
跪伏在法坛上的城隍瑟瑟发抖。
女冠恍然大悟,恭声行礼:“弟子受教!”
中年道士微微颔首,垂目看向城隍,目露寒芒,斥道:“奉召不遵,临阵脱逃,按律当斩!来人,夺了他的神位,押去此间岳隍府庙,听候发落!”
城隍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当即有两名水蛇妖兵领命,冲中年道士施了一礼,按住城隍,摘了官帽,扒掉神袍,将其架住,驾起一道遁光便飞遁天外。
这时城隍府兵赶到,亦有人形,但多为妖类,在江岸跪伏于地,皆是惊惶。
他们并无怠慢之举,是以中年道士并未苛责,对女冠道:“祭祀之日将至,关乎到涤清百姓体内的六天故气,不能让此间百姓无城隍可拜。你是这方坛主,新任城隍当由你敕封。”
女冠躬身应是,神色轻松下来,问道:“恩师怎知此间有游师作乱?”
她得到汇报此方妖类遭到残杀,自认可以应付,发书奏报都坛后便匆匆出发了。
都坛有诸司管事,这点小事,还传不到恩师案头。
“不久前,为师去靖庐拜见御史时,恰好遇到丹霄府的一位道友,言及丹霄府一位真人突然失踪,怀疑麾下兵马叛乱,为师闻得此事,觉得有些巧合,便来查看。”中年道士道。
女冠露出后怕之色。
说着,中年道士微一招手,巨狼的法坛轰声炸裂,内中那杆丹霄幡化作流光飞入他掌中。
中年道士把玩了一阵,交给女冠道:“那位丹霄府的真人应该还在靖庐,你助为师缴此法箓,便代为师送过去吧。”
女冠双手接过,面露感激之色。
恩师法言定下了她的功劳,此行便能与那位真人结下善缘,丹霄府虽非天枢院和北极驱邪院这等庞然大物,亦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她接住丹霄幡,想起囚禁水狱中的妖兵,看了眼水狱,“师尊,何不斩除妖邪,留之何用?”
中年道士伸出右手,反掌向下一握,天狱四柱微微一震,齐齐化作流光飞上天去。
“兵马炸坛,本寻常之事,不过一位真人陨落,且兵马化作的游师竟敢谋害我天枢院中人,却需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法坛之上多了四根龙柱,分出一根根锁链,将巨狼和一众妖兵牢牢囚在柱下。
巨狼神色委靡,有气无力看了道士一眼。
水狱并非囚禁这么简单,这一会儿它便已经受尽折磨。
中年道士随意瞥了眼狼妖,正要喝问,神色忽然微动,盯住狼妖,轻咦一声。
“恩师,怎么了?”女冠忙问。
中年道士忽然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摇头道:“没想到竟是一对狼狈之妖,狈妖才是背后主使,为师一时疏忽,却是让它逃了。”
女冠闻言一惊,“这如何是好?”
“无妨,”中年道士语气淡然,“狼狈一体,可以互相移转修为,我观真正的大妖应是那头狈妖,已经将修为转入此狼体内,狈妖必定修为大损,又失了法坛,不足为虑。”
不久众人离去。
临行前,中年道士扫了眼白龙渡,神情中有一丝疑惑。
……
大江上游,一处山间。
一头体型如狐的狈妖正潜踪匿形,忽闻身后有人道:“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