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巴西城车永长离去后,猎户王翼德的紧绷神情终于松懈下来。
猎户王翼德曾在西门大官人府邸送豆腐时,与巴西城车永长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为什么,巴西城车永长给他第一感觉就是此人无比冷漠,尤其身上散发出淡淡血腥味道,那是猎户王翼德狩杀无数猎物都不曾有的。
而如今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年轻人阳生子,则在猎户王翼德的心里,平易近人了些,两人间,时不时地有说有笑。
猎户王翼德从交谈中得知,原来年轻人阳生子是江湖人士,来自丐帮。
丐帮在猎户王翼德眼里可是钦慕得很,那可是江湖中的一大门派,虽如今顶多算作三流,但在他猎户王翼德心里,也是可遥不可及。
猎户王翼德则只能天天与猎刀作伴,与猎物斗智斗勇。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名年轻人是干大事的,他猎户王翼德只能守着这一项狩猎技艺,一辈子待在巴西。
猎户王翼德打听到眼前的年轻人阳生子,也是要去巴西城,自己又因为今天下雨,山路打滑,亦不打算继续上山打猎,准备返身回巴西城。
至此,三人就此打算天一亮,同去巴西城。
此刻的阳生子和少女英子倒是吃饱喝足了,尤其是少女英子,小肚子圆圆的,一看就吃的饱饱的。
二人围着火势甚旺的火堆,就地入睡,对面的猎户王翼德则取出一张睡席铺在地上,期间还询问了二人需不需要睡席,这玩意儿比在地上睡着舒服。
没想到阳生子回应了一句,他二人已经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一下子铺张睡席在地上,他反而还睡不习惯,婉拒了猎户王翼德的好意。
此刻少女英子依然将阳大侠的臂膀拖了过来,做起少女英子的枕头,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在夜晚深霄的林间里,不时传出蝉鸣声,宛若歌声悦耳动听,响彻在林间,这些蝉没有烦恼,它们只是尽情地歌唱。
尽情歌唱到生命的终结。
可人却有烦恼,挥之不去。
一夜无梦,阳生子二人睡到自然醒,醒来自然是天亮了。
猎户王翼德则早早地醒了,期间看到二人伸了伸懒腰,挥手招呼着二人过来吃早餐。
猎户王翼德不仅是狩猎人,还是为自家媳妇亲自做饭的模范丈夫。
巴西城可没几个像他这样的,为自己媳妇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还从未骂过自家媳妇一句。
憨厚笨直。
猎户王翼德早已围起了一个火堆,上面架烤着三碗粥,眼看粥快要糊了,眼神二人过来赶紧开吃,等会儿粥就糊了。
阳生子咳嗽了一声,确是有些不好意思,又送吃的又送喝的,完了还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再来点?
在他阳生子一生当中,的确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尤其像猎户王翼德大大咧咧、憨厚笨直的这样的人。
阳生子自然是将这恩情记在了心里。
三人吃过了早餐,猎户王翼德就小跑到后方,好一会儿后,猎户王翼德将他藏身于密林深处的马车给拉了出来,这年头出来打猎还得防那马匪,将马与车抢了去,猎户王翼德过的也不容易。
一匹黄马拉着个简易车棚驶来,上面坐着猎户王翼德。
猎户王翼德驾驶着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阳生子二人面前。
猎户王翼德对年轻人阳生子咧嘴一笑,阳生子抱拳拜谢一声,带着少女英子上了马车,马车溅起一阵阵泥尘,扬长而去。
巴西城。
巴西城四周环山,巴西城则在这些山川之间,构筑一道关隘。
巴西城是因其靠近西厥州边塞,因而是座军事重镇,所以城门口的守城将士卡得非常严。
阳生子一行人在城门口等许久后,才被守城将士放行,进了城。
阳生子一进城门,就被猎户王翼德拉着去到了一家豆腐铺,说来到了巴西城一定要来尝尝,这家豆腐铺相比起猎户王翼德他家的豆腐,不遑多让。
因为自家的媳妇跟随西门大官人的夫人出了城,自家的豆腐铺没有开张,而猎户王翼德见与年轻人阳生子话语很是投机,起了东道主的心思,远方客人进城来,这还不得招呼招呼客人。
可猎户王翼德又不知道拿出什么招待阳生子,自己要有钱,早已经在巴西城最有名的醉香楼招呼客人,但他猎户王翼德只是以打猎为生的猎人,穷得叮当响。
所以猎户就想着让阳生子尝尝巴西城最有名的美食,豆腐。
豆腐可不只卖白花花的豆腐,还有豆腐花,豆腐脑,豆腐汁,琳琅满目。
阳生子三人此刻站在豆腐铺,阳生子也不知道点个什么好,索性便去寻了处位置坐下来,吃什么的就交给了猎户王翼德。
少女英子此刻则跟在猎户王翼德身后,在铺子前这瞅瞅,那瞅瞅,这里的豆腐却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像什么豆腐脑,豆腐花她以前可是听都没有听过,如今可是长见识了。
猎户王翼德在点好之后,便坐在阳生子对面闲聊起来,不一会儿,店家就将猎户王翼德点的三份不同的豆腐放在了桌上。
店家叫刘老五,是猎户王翼德的老相识。
店家刘老五轻拍猎户王翼德,打了声招呼,就此离去忙自己的事情。
阳生子吃了起来,味道不错,香甜可口,让人吃上一碗还想再来一碗,不愧是巴西城的特色食物,豆腐。
阳生子三人吃完了豆腐,在猎户王翼德极力邀请下,叫去他家坐上一坐,休息一日,再行上路也不迟。
阳生子看着热忱无比的猎户王翼德,不好拒绝。
阳生子便带着少女英子,跟随猎户王翼德到了他家的房门口,在猎户王翼德开了房门就要一步踏进的时候,一道男子身影出现在猎户王翼德眼前。
正是昨夜出现的男子,巴西城车永长。
原来巴西城车永城找上猎户王翼德,是因为他家媳妇在出行路途中生病了,被丫鬟们送了回来,找上猎户王翼德自然是要他将自家的媳妇,接回家中养病。
猎户王翼德没有多想,向阳生子告别一声,嘱咐阳生子在自己家中稍坐片刻,等他接回自家媳妇便与阳生子喝个痛快,猎户王翼德自己酿了三年的女儿红,就等着有朋友登门开怀畅饮。
阳生子则向猎户王翼德点头示意,尽管放心去,他家有阳生子看着,酿了三年的女儿红跑不掉,静待猎户王翼德回来畅饮。
猎户王翼德大大咧咧一笑,跟着巴西城车永长出门而去。
猎户王翼德这次的出门,再未归家。
因为猎户王翼德在去往西门大官人府邸路途中遇到了刚才卖豆腐的店家,刘老五。
店家刘老五身后还有数名官兵,人人持刀,凶神恶煞。
缘由是猎户王翼德带着阳生子二人吃了豆腐少给了银钱,店家刘老五随即报了官,捉拿白嫖,不给钱的猎户王翼德。
“没办法了王翼德,去讲茶大堂听听看他们怎么说,若是他们敢冤枉好人,车永长定取他们的狗命,在下可是有西门大官人令牌在身!”
猎户王翼德身旁的巴西城车永长,示意尽管跟他们去,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在巴西城断案的地方可不是衙门,这里没有衙门,只有西门大官人私家的讲茶大堂。
讲茶大堂有刑罚善恶使,上面更有西门大官人这块金字招牌压堂子。
猎户王翼德,在得了巴西城车永长的示意后,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谁怕谁。
讲茶大堂。
“是何争执?”堂上的刑罚善恶二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不在焉道。
“回大人,小的是卖豆腐的店家刘老五,因其猎户王翼德带其好友点了三碗豆腐。”
“本来是一两银子,他猎户王翼德只给了五十文,看着他们人多势众,当时没计较,事后报官只为求一个公理,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店家刘老五双脚跪地,毕恭毕敬如实说道。
“胡说!好你个刘老五,俺明明给了你一两银子,你却说成是五十文,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猎户王翼德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扯开嗓子大吼道。
“王翼德莫要害怕,今天要是刘老五有所说谎,他死!”巴西城车永长将一把匕首深插地面,站在猎户王翼德身前。
“还请大人明查,猎户王翼德确是给了小的五十文银钱,小的还有证人作证,定让王翼德百口莫辩,恳请大人为小的伸张正义!”
店家刘老五再次言辞凿凿,话音刚落,数名证人被带到了大堂上,一口咬定猎人王翼德确是只给了五十文银钱,确认无误。
“你还有何话说,猎户张翼德!”堂上刑罚善恶二使放下茶杯,怒声大作。
“翼德,你真只给了五十文?你没钱可以跟车永长说,银子肯定给你,店家刘老五只要个公平,你这不是犯了众怒?”巴西城车永长看着猎户王翼德,口苦婆心道。
“连你也不相信我?”猎户王翼德对巴西城车永长说道,不敢置信。
“若猎户王翼德给了一两银子,刘老五自愿死!”店家刘老五顿然紧握深插地面的匕首。
众目睽睽之下,猎户王翼德可谓众口莫辩。
他猎户王翼德确实是给了一两银子。
他被冤枉了。
不料猎户王翼德大声嚎叫一声,想要置他于不义,没门!
比狠是吧,俺比你们更狠!
猎户王翼德弯腰抽出深插地面的匕首,随即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中,顿时一大片血液狂喷而出。
胸腔处一道血壑显现而出。
“豆腐刘老五未曾看见,你得用刀挖深点,再横着一拉,我就能看见你到底是吃了一碗还是两碗!”店家刘老五平淡说道。
随即一道匕首深插胸腔的声音响彻讲茶大堂,随即肠子都露了出来,肠飞四溅,血液满地。
还未消化的豆腐露出往地面落去。
的的确确就是一碗豆腐!
猎户王翼德大笑道:“看见了吧,你们看见了吧,俺只吃了一碗!”
“在座的人都知道,你上当了。”率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巴西城车永长!
猎户王翼德鲜血越流越多,满地皆是。
他死了。
不仅身败名裂,如今还含冤而死。
猎户王翼德随即被抛尸野外,无人收尸,无人埋坟,嘁嘁。
一朝风雨,满地血红。
几许悲凉,奈何世间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