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沈毅这会儿,已经在静室里打瞌睡了。
主要是因为他早上起的太早,在鸡鸣寺折腾了一个上午,还没有吃午饭,这会儿到了下午,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趴在静室的桌子上便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一个小太监走进静室,把他叫了起来,这个小太监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低声道:“沈公子,沈公子!”
沈毅迷迷糊糊醒来,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太监,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小太监继续说道:“陛下到鸡鸣寺了,要见沈公子呢。”
听到了这句话,沈毅的困意才消散了七七八八。
他摇了摇脑袋,让困意散去了一些,然后起身揉了揉眼睛,对着这个带路的小太监开口道:“让公公见笑了,公公带路罢。”
这个小太监看着沈毅,笑道:“在宫里当差也有些年份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候见的时候敢睡着的。”
他对着沈毅微笑道:“走罢沈公子。”
说完,这个小太监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沈毅一边整理头发和衣襟,一边跟在这位小太监身后,两个人在鸡鸣寺里转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寺里一处小楼的楼梯口,这个小太监在楼梯口停步,对着沈毅低头道:“沈公子,陛下就在上面,您上去见驾就是。”
沈毅连忙点头,与这位小太监道谢之后,沿着小楼的楼梯一路走上了二楼。
这个小楼的二楼四面痛风,最早是为了给寺里译经研经的和尚们避暑用的,这会儿皇帝来了,悟明住持就把皇帝带到了这座小楼解暑。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小楼的二楼的确很凉快,南北过堂风贯穿,很是凉快。
沈毅一路来到了二楼,见到二楼的房门没关,他抬头瞥了一眼,看到一个少年人与高明站在一起,高太监垂手而立,毕恭毕敬。
那么,这个少年人的身份,就不言自明了。
沈毅跪在门外,恭敬低头道:“学生江都府江都县生员沈毅,叩问圣安。”
原本小皇帝正在二楼一边吹风,一边闭目养神,听到了沈毅的声音之后,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门外跪着的沈毅,笑了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进来说话罢。”
沈毅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走进了房间里,距离皇帝还有两丈远的时候,他作势再跪,皇帝陛下摇了摇头,开口道:“朕今日便服,不必多礼。”
皇帝瞥了一眼身边的高太监,淡淡的说道:“给沈大才子赐座。”
高明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了沈毅屁股后面,沈毅低头道谢之后,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这是他昨天在书上看到的规矩。
见皇帝或者见长辈,都要这么坐,才能以示恭敬。
不过皇帝陛下显然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等到沈毅落座之后,他打量了几眼沈毅,笑道:“久闻大名,不想江都的沈大才子年纪这样小,看起来与朕似乎年纪相仿。”
皇帝来了兴致,对沈毅问道:“沈七,你是哪一年生人?”
沈毅连忙低头道:“回陛下,学生宣仁四年生人。”
宣仁,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
“宣仁四年…”
小皇帝有些诧异,他看向沈毅,继续问道:“哪个月?”
沈毅低头:“回陛下,
学生四月生人。”
听到这里,小皇帝眉开眼笑,笑着说道:“那还好,朕比你年长了两个月。”
听到这句话,如果按照一般的交际流程,这会儿就应该是互报月份,然后称兄道弟一番,但是眼前这个少年人可是大陈的皇帝,理论上来说的九五至尊,人世间最尊贵的两个人……之一?
因此,即便听到他说了年龄,沈毅也只能坐在原地,微微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相比较来说,小皇帝的状态就要轻松很多了,问明白两个人的年纪之后,他笑着说道:“如果不是高明汇报,朕还真的很难相信,那两首诗都出自你沈七之手。”
皇帝陛下微微有些感慨:“同样的年纪,朕便想不出明月何时照我还这种句子。”
他看向沈毅,缓缓说道:“朕让人查过,沈毅你祖上便是南方人,而朕才是那个南渡未归之人。”
沈毅面色恭谨,微微低眉道:“陛下,天生万物各有不同,生人亦是如此,陛下乃是天子,身上行的是经济天下,代天抚民的大道,遣词造句这种偶以为乐的小术,不入陛下法眼。”
沈毅抬头瞅了一眼这个同龄人,然后再一次低头道:“不过以陛下之聪慧,若是要学,恐怕也就是几个月功夫,便能成为诗王词宗…”
小皇帝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马屁不断的沈毅,笑着说道:“不愧是读书人,拍起马屁来就是动听悦耳。”
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小皇帝抚掌看向沈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朕今日见你,是因为你沈七的一些行为,颇合朕的心意,不过你既然走得是正经科考的路子,想来也不会愿意以偏门入仕,朕今日考校你几个问题,看你沈七郎是不是个可造之材。”
沈毅在心里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恭敬,微微低头道:“陛下但问就是。”
小皇帝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看了一眼沈毅,淡淡的说道:“北贼虎视眈眈,朕欲振兴朝廷,当何以为?”
这就开始问政了。
一般来说,皇帝考校人才,都是这么个路子,私下里见一面,然后问一些他急需解决的问题,或者是困扰许久的问题。
如果回答的让皇帝满意,这就算是在大老板心里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分了,将来不管是补缺还是升迁,都会顺利太多。
沈毅在三天前就知道皇帝要见自己,uu看书这三天时间,他自然不会全无准备,可即便如此,这会儿他心里依旧有些紧张。
天子问政…重要程度几乎不下于科考,甚至犹有过之!
沈毅微微低头,想了想,然后开口回答道:“陛下,我大陈此时相较北齐,其实略有不如,若依常理推之,此时当示敌以弱,低眉顺眼一些,降低齐人警惕之心,然后在暗中备战,以待时机…”
听到沈毅这番话,皇帝忍不住大皱眉头,他看向沈毅,闷声道:“你说的这话,与杨老头说的一模一样,低眉顺眼一些…”
他看向沈毅,低哼了一声:“按照杨老头的意思,恨不能让朕娶了那个北齐的郡主,立为皇后,才能让齐人对我大陈放松戒备,两相交好!”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沈毅,正要挥手让沈毅退下的时候,沈七郎微微低头,继续说道:“陛下,只是我大陈此时情况,已经用不得此法了。”
“宣仁以来,大陈屡败于齐人之手,朝野上下人心涣散,如果陛下依旧示敌以弱,那么不管是朝堂还是乡野,抗齐之心都会备受打击,到时候志气没了,朝廷再如何韬晦,再如何忍一时之气,也很难再有胜齐之心,败齐之志了!”
沈毅目光坚定,开口道:“况且北朝与我大陈对峙多年,建康城里定然有齐人的诸多人手,有些事情装是装不出来的,因此学生以为,陛下当先首要之事,便是振奋朝野士气,再这样步步忍让下去,大陈恐怕国祚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