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明的商贾,没有经历过后世的股灾。但他们依然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察觉出股票所潜在的危险。
孙如海就是其中之一,在发现发放分红当天,股价就上涨了百分之十,他果断地将手里攥着的三百股股票全都给抛了。
孙如海拿到三万三千两银子后,才得意洋洋地跟周围人炫耀。
“你们要卖赶紧买,我估计明天这股票就得跌!”
“为啥?”
“这不明摆着有人要哄抬股价,然后趁机卖出更多股票骗钱吗?”
“啊?”
周围的商贾听了这话,一个个心思也活泛起来,思索着是不是要将手里的股票也给卖掉。
朱允熥躲在交易厅的顶楼,不断地听着交易所内手下的汇报。
“启禀殿下,有三百股卖出!”
“买进!”
“启禀殿下,又有五百股卖出!”
“全部买进!”
朱允熥当天买入两千股,这才堪堪将股价稳定在一百一十两每股上。
他的这个举动,给了那些持有者极大的信心。
第二天,朱允熥如法炮制,将股价提升到一百一十二两,收购了三百股。
第三天,朱允熥将股价提升到一百一十五两,却只收到了两百股。
孙如海在卖出股票两天后,见到股票竟然又涨了五两银子,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在涨!
按照现在这价格,已经比全年的分红都高了,买股票的人是傻子吗?
事实上,不仅是孙如海一个人这样认为,很多商贾都心怀疑虑。
这东西太邪了,咋能涨这么高?
然而,没过几天就传出明钢商会收购马鞍山钢铁厂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明钢商会未来的收益远不止现在这点,这是皇太孙在偷偷往回收购股份呢!
一众商贾想明白这点,顿时死死地捂住手里的股票,将其当成传家宝一般对待。
皇太孙宁愿加价回购,这就说明一个问题,皇太孙没打算巧取豪夺!
这点非常重要。
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太孙要是派锦衣卫上门,让他们主动上交股份谁敢不交?
然而,现在皇太孙宁愿花钱都不派锦衣卫,也不派那群穿着鲨鱼服的人上门。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皇太孙是个讲规矩之人。
朱允熥将明钢商会收购马鞍山钢铁厂的消息放出去后,大肆在报纸上宣传马鞍山钢铁厂的预计产量,以及投入的资金之类。
在此事登报当天,他就不用暗箱操作了,有一大票强势商贾入场收购股票。
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和勋贵,听到股票能赚钱,也纷纷跑步进场,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不过,朱允熥并未急着抛售,而是一直等到他们将股票拉升到一百二十两,这才偷偷抛了十万股,回笼了一千万两银子。
银子一到手,他就赶忙给马鞍山钢铁厂和铁道部各自打了一百万,然后又拿出三百万两订购海船。
大明的海船主要以福船为主,小型海船一万两银子一艘。中型海船三万两一艘。大型海船则要十万两开外了,至于朱允熥从脑子里搜寻的大明宝船图纸,按照陈家船工的说法,没有三十万两连个框架都造不出来。
朱允熥现在有了钱,当即订购了十艘大型海船。又以每艘大型海船配备五艘巡洋舰的配置,订购了五十艘中型海船。
剩下的五十万两,则让福建船商打造大明宝船。
至于武器配备的问题,则要等海船打造完毕,开到金陵城统一装配了。
一来是火炮的运输是个大问题,二来是国之重器不方便假手于人。
朱允熥做完这些,手头上还剩五百万两银子,全被他存到自己的银行里当本金去了。
现在银行还处于适应期,很多大明的百姓还没完全适应这东西的存在,只是将其当做一个兑换银钱的店铺。
不过朱允熥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培养市场。
朱允熥在订购了船只之后,就开启了招兵买马模式。
十艘大型海船和五十艘中型海船,至少需要一万五千名海军,外加五千人的海军陆战队。
朱允熥只是在陪老朱用午膳的时候,随口跟老朱提了这么一嘴,没说具体人数,也没说具体干啥。
老朱闻言也没多问,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朱允熥有了老朱的授权,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派出十个征兵组奔赴大明各地征兵。
为了增加征兵组的权威性,朱允熥给每一只征兵组都配备了一名亲王,就连新婚燕尔的朱桂,都被他派往京城附近负责征兵了。
老朱一直静静地看着朱允熥表演,事实上他在大孙跟他提这事之前,就已经从王德那里得知了大孙的想法。
两万海军!
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只是这孙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一边开工厂,一边修铁路,一边还要跟海商们周旋,难不成这孙子还会变银子?
老朱并不知道证券交易所那边的弯弯绕,也不愿意知道。
他这人并不擅长理财,对银钱之事也不是很关心,他只知道一点,只要抓住军权就行了。
不管是商贾不老实,还是官员不老实,直接派兵抓了他们即可。
然而,朱允熥这边的事情,让他对银钱之事有了兴趣。
他专门花费一天时间,了解了下证券交易所的规则,又命人把解奎叫了过来,询问了朱允熥操纵股价的详细经过。
在知晓了前因后果后,老朱第一次对大孙生出刮目相看的感觉,并感慨自己真的有点老了,跟不上大孙的思路了。
这孙子的法子说透了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商贾低买高卖的那套路子而已。
然而,作为一个局外人,想要看清里边的门道谈何容易?
更何况,人心本就贪婪,商贾本就逐利。
有着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这两个金字招牌,朱允熥这孙子想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老朱在搞明白大孙的银钱来路后,对他征兵之事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对于大孙还是放心的。
朱允熥若真想造反,去年借助天花之事就可以逼迫自己退位,哪用得着等到今天?
只是对于大孙一下子就征兵两万有点打憷,这孙子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吧?
老朱隔三岔五的跟朱允熥提了几次,见朱允熥还在跟自己玩装傻充愣的那一套,他也就懒得管了。
只是嘱咐锦衣卫,务必要密切盯着。
朱值也领了一个征兵的差事,还是朱允熥亲自给他指定的方向——义乌。
朱值在来义乌之前,对义乌完全没有印象,甚至都不知道这地方是大明的府县。
对于大明亲王的到来,义乌知县王体仁给予了无微不至地照顾,不仅一大早就跑到十里外迎接,更是早就命人将县衙打扫干净,用来招待辽王殿下。
朱值虽然贵为皇子,但在吃穿用度上却并不娇惯,属于那种给什么吃什么,自己从护城河里抓几个蛤蟆,烤得外嫩里焦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倒也没有自虐倾向,见到有好房子住,好东西吃,还是非常开心的。
朱值住进县衙后,当天就在全县张贴了征兵的告示。
第二天,更是命人将义务县的里长、乡长叫到县衙,跟他们讲解征兵的条件和数量。
“孤这次是奉皇太孙之命来招募海军!”
“首先最要紧的就是能吃苦耐劳!”
“第二条,要服从法纪!”
“第三条,不怕死!”
“第四条,给钱,只要被选上,一个月一两银子的饷银,打仗的时候翻倍,打了胜仗还有额外的赏赐!”
朱值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里长打断了他的话,问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敢问贵人,若是倒霉战死了咋算?”
朱值听到这个问题,眉头当即皱起。
他大侄子没跟他说过这事,他也不知道大明战死士兵的抚恤是多少。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边上就有个老头不屑地撇了撇嘴。
“还能咋算?”
“战死的当然算自己倒霉喽,你还指望朝廷赔你银子哟!”
那个问话的里长闻言,脸上的神色一暗,叹了口气就不再搭话了。
朱值见状赶忙伸出五根手指。
“有抚恤!”
“若是不幸战死,皇太孙赔你们五十两银子!”
朱值这话一出,所有在场的里长、乡长都傻眼了,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贵人,您不是骗人吧,朝廷真能拿出五十两银子赔给俺们?”
“该不会朝廷赔了五十两,到了俺们手里就变五两吧?”
“俺兄弟当年跟着吴王去打仗,死在战场上总共就给了十两银子,买头牛还不够哩。”
朱值见众人不信,当即指天发誓道。
“孤刚刚说得很清楚,是皇太孙赔钱,不是朝廷赔钱!”
“抚恤银子不走朝廷的公账,走皇太孙的私账!”
“皇太孙要在每个县都开办一个钱庄,一个供销社,现在还没开到你们这儿,等以后开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时候,真有家里不幸战死之人,银钱直接通过邮局、供销社、银行等店铺送到你们手上!”
“说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一文钱都不带少的!”
这时候有个见多识广的人开口了。
“供销社这东西俺知道,俺上个月去府城的时候看到过,那里边啥东西都有得卖,还收粮食、鸡子、活鸡、活鸭啥的哩!”
“不像官府收粮的时候那么麻烦,只要你粮食干净,没往里掺砂石,就按照成色定价。”
“收粮的时候也不像官府的人那般难缠,非得在斗上踹几脚,把粮食踹洒了。而是平了一斗就给钱,一斗一算账,公平得很哩!”
“俺家兄弟为了给闺女凑嫁妆,卖了两担粮食,外加三只老母鸡,总共换了一千三百文!”
周围的乡长、里长一开始只当听个笑话,可听到最后这句集体红了眼睛。
“啥?”
“一千三百文?”
“粮食多少钱一担卖的,母鸡算多少钱一只?”
“粮食不算贵,一担折银钱五百六十文,一只鸡折银钱六十文。”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收购价,你要是从他们手里买就贵哩,一只鸡要加价二十文哩。”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暗暗盘算。
如果这些东西卖给村里的富户,估计能卖到八百文都算多说了。
然而,卖给那什么供销社,竟然能多卖出五百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先不管这兵当不当,这供销社可是个好东西。
事实上,这也是朱允熥主推供销社的原因。
因为按照高明等人的说法,对百姓盘剥最狠的从来不是官府,而是村里的富户乡绅。
百姓平时用钱,只能拿粮食找他们兑换。他们就借此压低价格,用极低的价格从百姓手里收粮,收鸡鸭鹅、牲畜等。
然后,转手高价卖给城里的粮商,或者他们自家就是开粮店的,转手卖给城里需要买粮的百姓。
这样里外一倒手,他们就平白多了几成利。
一旦朱允熥想推行一条鞭法,最大的障碍就是老百姓手里没钱。
老百姓想要银钱交税,就得拿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找乡绅们换,从而让老百姓平白多被搜刮一道。
因此,朱允熥一直没指望供销社赚钱,只想从中砍乡绅一刀。
随着老百姓将皇太孙征兵的消息带回村里,县城要开供销社的事也在村里、坊间传开了。
很多老百姓对于当兵没啥兴趣,但对于供销社却万分期待。
只有村里的富户乡绅们非常反感,因为一旦城里开了供销社,他们就平白少了一条财路。
义务县上溪镇黄三村刘振刘老爷就非常生气,不仅摔了自己最心爱的瓷碗,还命令全家跟自己一起挨饿。
他这些年放出去不少债,每年光是吃利息,就能让自家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朝廷真在义务县开那劳什子供销社,岂不是村里的那些穷鬼都能变得有钱了?
一旦村里的穷鬼们都能有钱,那钱还是钱吗?
刘振在屋里踱着步子想了一宿,第二天就将家里的几个长工派了出去,让他们去村里挨家挨户地要钱。
实在没钱的话,拿东西抵债也行!
黄老爹一家就在逼债的行列之中,他早年上山挖矿遭遇塌房,一条腿砸断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从刘老爷处借了五两银子。
这些年利滚利都滚到十两了,现在让他一下子还债,他哪来那么多钱?
黄老爹的大儿子黄狗儿看到老爹发愁,再看看家里的弟妹,咬了咬牙道。
“爹!”
“俺听村里人说,皇太孙在县城招兵哩,只要去应了差,每人就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黄老爹刚听到这儿就打断了儿子的话。
“不行!”
“老爹就是把这条命赔给刘老爷,也不能让你去当这个兵!”
黄狗儿闻言嘿嘿笑道。
“老爹也莫说大话,就怕刘老爷不稀罕哩!”
黄老爹闻言,当即将拐棍扔过去,砸在大儿子的身上。
“你个夯货,连个数都数不明白,去当兵不是送死吗?”
黄狗儿闻言再次笑道。
“人家当兵是打仗,又不是招咱去数数。”
“再者说,人家说了,当了兵能吃饱饭。”
“爹!”
“儿子从小到大还没吃饱过哩,儿子饿呀,儿子想去当兵,儿子想尝尝吃饱了是啥滋味!”
黄老爹听到这话顿时不再言语,只是任凭泪水在老脸上纵横。
此时他心里只恨自己无能,让儿子长这么大连顿饱饭都没吃过!
“儿啊!”
“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就去吧。”
“当兵虽说不咋地,但好歹能吃饱饭。”
“嗯!”
“谢谢爹!”
黄狗儿在谢过父亲后,就独自收拾行李去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不过是带上几双草鞋,拣两件破衣烂衫罢了。
至于被褥行李,他压根就没想拿,只想着给弟弟妹妹们留着盖。
第二天,黄狗儿就辞别了父亲,去了县城征兵处报到。
他在一个书生处刚录了名字,就被一个军爷带到一个坐在红罗伞盖的贵人面前。
朱值看了看黄狗儿瘦弱的身体,眼底就闪过一丝不悦。
“这身板也太瘦了吧,就这能打仗吗?”
黄狗儿听到贵人说他瘦,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了,当即为自己争辩几句。
“你别看俺瘦,俺力气大得很,百十斤的谷子,俺一人能挑两捆!”
朱值闻言满脸不屑地道。
“你能挑两百斤?”
“来人,给他个一百斤的石锁,他要是能拎起来,就算他过关!”
朱值的话音一落,当即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护卫,将一个石锁重重地扔在黄狗儿面前。
黄狗儿躲避不及,被石锁溅起的灰尘呛了一鼻子灰。
不过,他来不及抱怨,当即去抓石锁。
然而,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石锁都牢牢地贴在地上纹丝不动。
黄狗儿见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但依然拿石锁没有半点办法。
朱值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
“孤刚刚说啥来着,孤一看你这身板就不行!”
“你还是回家再养两年,等那拎动这石锁再说吧,哈哈哈!”
黄狗儿听到这话,急的小脸通红。
“才不是哩!”
“俺是没吃饱饭,你要是让俺吃饱饭,俺肯定能将石锁举起来!”
朱值闻言冷笑道。
“这还不简单?”
“来人,带他去吃饭,如果他吃完了饭还是拎不动,就给他十文钱打发回去!”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