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听到大孙的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三万人穿州过府的得多大阵仗,还不得吓坏沿途的老百姓?
再者说,三万人人吃马嚼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他真当那些王叔个顶个的富可敌国啊!
而且,这些人进了京驻地、和吃饭也是个大问题。
虽说京城不缺粮食,但贸然多几十万人也会增添许多压力。
“你可闭嘴吧!”
“咱把话给你撂这儿,要是演武的时候,你被人给比下去,看咱咋整治你!”
朱允熥才不怕呢,老朱的手段无非就是打板子,或者吊起来打而已。
“皇爷爷,若是孙儿拔了头筹,吓得王叔们尿裤子,您老打算咋奖赏我?”
老朱闻言不悦的瞪了大孙一眼,恶狠狠的道。
“奖赏你在房梁上挨鞭子!”
“切……”
“抠门……”
老朱见大孙敢“切”自己,气得当场就想给他几脚。可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他确实挺苛刻的,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你想要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里登时冒出绿光。
“皇爷爷,孙儿的太孙府快翻修完了,只是里边还缺点家具。”
“孙儿要是去您宫里搬几件,您老没意见吧?”
“哦……”
老朱一听这事顿时放下心来,不过是要几件家具而已,这个要求得满足!
“好!”
“如果你真能拔得头筹,那咱宫里的家具你随便搬。”
“如果还不够,就让银作局给你打造,全都按照最好的来!”
老朱当着大孙的面夸下海口,随即好奇地追问。
“大孙,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啥?”
“担心你王叔们实力太强,影响到你……”
“哦……”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不担心!”
“孙儿只担心他们带的人太少,买的铁太少……”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这孙子为啥嫌人少了,敢情这孙子整天忙着挣钱呢。
现在秦王、周王、燕王大把地花钱买铁,可算是便宜了这逆孙。
老朱想到这里,赶忙黑着脸叮嘱道。
“卖他们点兵器也就罢了,铠甲之类的千万不能乱卖。”
“那东西是国法,你要是触犯了国法,可别怪咱惩罚你!”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没事,皇爷爷随便责罚,孙儿长了个铁屁股,嘿嘿嘿……”
老朱见他这般嬉皮笑脸,当即拉下老脸训斥道。
“你以为只是打鞭子那么简单?”
“如果让咱知道你私自卖铠甲,咱就废了你的太孙之位,把你关到锦衣卫大牢里!”
虽说朱允熥明知道老朱是吓唬他,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老朱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带着一群狗腿子离开。
朱允熥在老朱走后,赶忙召集工业部的人过来开会。
“诸位,刚刚皇爷爷给孤严令,让孤不得私自卖武器铠甲之类的。”
“你们回去跟作坊的管事说一声,武器铠甲之类的先别做了。”
秦杰闻言当场不乐意了。
“殿下,您这话咋不早说,微臣连定金都收了,现在您不让打造了,这不是诚心砸咱们的招牌吗!”
“啥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下午呀,秦王府、周王府的人来下的订单,还有他们王府的大印呢,每人订购五千柄腰刀,外加五千副铠甲。”
“这可是大单,做成了少说有五十万两银子入账!”
秦杰说到这儿,看了看朱允熥的座椅。
“殿下,要不您就委屈一下,挨几下板子就能挣五十万两银子,这买卖不亏……”
朱允熥闻言当即抄起一本折子扔过去。
“滚!”
“敢情挨打的不是你了!”
秦杰闻言笑嘻嘻的道。
“微臣倒是想替您受罚来着,只是怕陛下看不上微臣,不稀罕打微臣呀,哈哈哈……”
由于朱允熥跟秦杰等人年龄相彷,他们又跟朱允熥有着同窗之谊,因此大本堂的这些少年跟他相处得都非常融洽。
负责财政部的陈密也出言附和道。
“殿下,咱们库房里的存银可不多了,虽说银行里还有几百万两银子,但那个是保证金,轻易不能动用。”
“因此,这个订单咱们还是得吃下!”
朱允熥见陈密也这样说,再次陷入深深的犹豫之中。
“要不这样吧,刀只卖刀坯,最后锻打和打磨的工艺就不做了。”
“只卖刀坯,这个应该不会被人挑毛病!”
陈密和秦杰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声称赞起来。
“好主意!”
“这样就算陛下过问,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毕竟,咱们只是卖了块铁疙瘩而已,别说用来打仗了,就是用来砍泥巴都嫌慢!”
“皇太孙,腰刀的事情解决了,那铠甲咋办?”
“铠甲才是大头呀,一副铠甲能卖几十两银子呢。”
朱允熥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
“铠甲这个事有点难办,容孤慢慢想办法……”
在朱允熥满脸愁容之时,兵部武选司郎中史来恭也在头疼。
如果放在往年,他这个武选司郎中可是香饽饽,各地藩王、边军谁不得捧着他,敬着他给他送送礼,让他在分配武器铠甲的时候,多挑一些合用的分给他们。
然而,自从皇太孙负责了工部的作坊,就没人理他这个武选司郎中了。
原因无它,只因为皇太孙那边啥都敢卖!
这次藩王进京演武,这是多大的场面啊,得用多少武器铠甲!
如果放在往年,他光是收红包都能收个几千两,乃至上万两。
现在倒好,生意全被明钢商会那边给抢去了!
正当他愁云惨澹之时,突然有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史来恭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
“嘱你严禁铠甲走私,一应武器铠甲必须从兵部库房划拨,不得私自买卖!”
“钦此!”
史来恭接到这个圣旨,可谓是惊喜得差点大笑三声。
“微臣接旨!”
“微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替陛下看守好兵部的库房!”
史来恭拿了皇帝的圣旨,当天就带着兵部的兵丁在各个关键路口设卡,阻拦一切离京的车辆。
美其名曰奉旨办差!
史来恭的举措严重干扰了明钢商会的生意,凡是打着明钢商会的名号,都会被他重点检查一番。
主持工业部的秦杰,见这货诚心跟自己作对,当即穿着鲨鱼服,带着几个锦衣卫的狗腿子亲自找上门。
“史大人,家父工部尚书秦逵,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别总命人盯着我们明钢商会的马车了。”
“我们明钢商会可是皇太孙名下的,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禁不起您这么折腾呀!”
“您今天扣十车货,明天扣二十车的,还让我们咋做生意?”
史来恭现在有圣旨撑腰,别说是秦杰了,就是秦杰他爹秦逵亲自过来,他也敢顶回去。
“抱歉!”
“本官身负皇命,不管是谁家的马车,本官都要好生检查一番!”
秦杰见史来恭不给自己面子,当即回到文华殿,将此事报告给朱允熥。
“皇太孙,史来恭铁定是冲着咱们来的,您得想想办法呀!”
“如果他只是检查也就罢了,他把咱们正常交付的农具都给扣下了,这不明摆着找咱们的茬吗!”
朱允熥听了这话也非常生气,然而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跟他一个小官理论。
因此,朱允熥在听了秦杰的告状,命人将朱值和朱权两兄弟给叫了过来。
现在这俩人也在忙着成亲之事,如果不是皇太孙派人相邀,旁人根本叫不动他俩。
两人来到文华殿,看到秦杰也在,心里已然猜到八九分。
“可是又遇到不配合的衙门了?”
朱值和朱权可谓是文华殿的哼哈二将,凡是遇到朝廷的衙门故意找茬,朱允熥就派两人出去摆平。
两人经过这半年时间的锻炼,与人理论的水平飞速增长,已经达到能舌战群儒的程度。
哪怕是遇到蛮不讲理之人,两人也能凭借自己过硬的拳头以理服人。
“兵部武选司的人,手里拿着圣旨,天天找咱们的茬!”
“有圣旨呀!”
朱值和朱权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有点畏惧的。
比如说老朱!
老朱的板子可贼疼,挨一次几天都爬不起来。
两人前段时间刚挨了一次,短时间内没有在旧伤上叠加新伤的想法。
“这个有点难办呀……”
“大侄子,不是我们俩不帮忙,你也知道的,你皇爷爷那个人……”
朱允熥才不听两人的抱怨呢,只是澹澹地道。
“加钱!”
“按照正常出勤翻倍!”
两人一听加钱,登时喜笑颜开起来。
“三倍!”
“你要是给三倍,我们俩就接了这差事!”
按照文华殿的规矩,凡是出差都有补助,少则几十两,多则一千两。
跟兵部衙门说理这种事,肯定是要按照顶格的出差标准发放补助的。
三倍就是三千两,且是每人三千两。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麻烦的事,朱允熥也不愿意麻烦这两位王叔。
实在是这两位王叔的出场费太贵了,哪怕他是皇太孙也经不起这般花费。
朱值和朱权得到朱允熥的许诺,当即领着十几个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走进兵部衙门。
武选司郎中史来恭,一听说这俩瘟神来了,赶忙顺着后门熘了。
如果是一般人过来,他还可以装一下“直臣”,刷一波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美名。
然而,这俩混蛋是真敢打人,且打完了人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皇帝事后会惩罚他俩,但自己这顿打岂不是也白挨了?
朱值和朱权经常“出差”,早就摸清了这些官员的底气。他们俩一早就命锦衣卫埋伏在兵部后门,生怕史来恭听到自己的名声提前跑路。
因此,在兵部衙门里没找到史来恭后,两人直接奔着兵部的后门去了。
史来恭怎么也没想到,这俩混世魔王竟然还学上兵法,给他来了出声东击西!
此时他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抓着,只能眼看着朱值和朱权越走越近。
“卑职见过两位王爷……”
朱值听到这话当即大喝一声。
“大胆!”
“孤就不配你称呼一声封号吗?”
史来恭闻言赶忙改口。
“微臣拜见辽王殿下、宁王殿下……”
朱值闻言冷哼一声道。
“晚了!”
“你刚刚对本王不敬,本王要罚你掌嘴!”
史来恭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给朱值给跪了。
“辽王殿下饶命,微臣知罪了……”
朱值见史来恭这么不堪,当即走上前,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卖孤个面子,以后不许查明钢商会的马车!”
“这……”
“辽王殿下,不是微臣不卖您面子,实在是圣明难违!”
朱值闻言冷笑道。
“父皇给你的圣旨只是说让你查禁武器、铠甲走私,你扣着明钢商会的农具作甚?”
“孤告诉你,你这可是层层加码,一刀切的行为!”
“孤若是将你告到父皇面前,父皇非得把你推出去砍了不可!”
如果是平时,史来恭听到这话也就顺理成章地怂了。
然而,他此时不仅仅代表自己,更是代表兵部,是整个兵部的希望。
因此,他绝不能怂!
兵部能不能从皇太孙手里夺回兵器、铠甲的发行权。他这个武选司郎中,将来还能不能收到边军和藩王们的红包,就全看这一波了。
“辽王殿下,请恕卑职不能从命!”
“卑职身负皇命,自然要以陛下马首是瞻……”
朱值见着老倌油盐不进,当即给十七弟一个眼色,朱权收到信号,捏紧了拳头,照着史来恭的脸就是一拳。
朱权在打出第一拳后,两人将史来恭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拳打脚踢。
两旁站着的锦衣卫,见人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拉开两个王爷。
“王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该打出事了!”
“哼哼!”
“史来恭,孤今天让你尝尝苦头,如果你还不知悔改,孤天天堵在兵部门口揍你!”
朱值撂下这句狠话,随即带着十七弟转头离去。
史来恭捂着肚子呜呜地哭了一会儿,随即回到兵部找兵部尚书茹瑺告状。
茹瑺看到史来恭这个惨状,气得直拍桌子。
“岂有此理!”
“简直是荒唐、胡闹!”
“来人,赶紧去刑部叫几个午作来验伤,并给出具伤情鉴定!”
第二天早朝,老朱刚茹瑺哭哭啼啼地从队伍里站出来。
“陛下!”
“兵部武选司郎中史来恭,奉了陛下的旨意查禁武器、铠甲走私,竟被辽王殿下、宁王殿下当街殴打!”
“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在茹瑺说完这番话后,六部的官员齐刷刷地跪在他身后。
“请陛下主持公道!”
老朱听着大殿中振聋发聩的“主持公道”声,心里也是一阵郁闷。
自己咋就生了这么两个混账!
还有那逆孙也是个混蛋,咱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私自贩卖武器、铠甲,他怎么就不听呢!
“众爱卿平身吧!”
“养不教,父之过。朱值和朱权犯下此等大错,都是咱这个当父亲的没教育好!”
“今天,咱就当着众位爱卿的面,好生责罚一下他们!”
大殿上的人听到老朱这样说,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皇帝陛下说得非常明白了,两位皇子犯的是“大错”,跟“罪”是一点都不沾边。
由此可见,皇帝陛下的“公道”,无非就是把两个皇子拉出来打一顿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