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玄走了,李治就把皇后给他准备的一些茶点,一个个的送进了巨熊的嘴巴,等最后一块枣糕被巨熊吞掉,李治用手帕给巨熊擦擦嘴,还检查了一下,见巨熊嘴巴上,肚子上没有落下点心渣子,就对瑞春道:“长安的那根木头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吗?”
瑞春连忙道:“启禀陛下,发现很多,大的发现着实是一个都没有。”
李治道:“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还是会在背地里拿朕的事情当笑话说吗?”
瑞春道:“根据木头回报,最近一次云初拿陛下说事,说的是陛下与皇后行房,谁上谁下的问题。”
李治吧嗒吧嗒嘴巴道:“朕在下边,舒坦不说,还省力。”
瑞春继续道:“温柔也是这么说的,只有狄仁杰似乎对此话题毫无兴致。”
李治笑道:“无妨,也就是三个无胆鼠辈而已,只敢在背后嚼舌根,没胆子当着朕的面说。
问一下木头,云初从哪里弄来的六千斤火药,他为何没有上奏。”
瑞春苦笑一声道:“六千斤火药出自百骑司,从领取到运输,再到使用,有全程监督,确保了这六千斤火药全部用在了开山噼石上。”
李治冷笑一声道:“左春拿了多少好处?”
瑞春道:“百骑司所属的长安第一,第二棉纺厂货品积压严重,不但无法有效补贴百骑司,还需要百骑司反向补贴。
尤其是在三年前,兵部说第一,第二棉纺厂产出的各类军品质次价高,各路军队接到军品之后怨声载道,虽然不敢彻底断绝接收,却砍掉了大量的订单,改从民间采购,这就让第一,第二棉纺厂从下金蛋的鸡,彻底的成了百骑司的负担,导致长安百骑司入不敷出,甚至影响到了密谍的发展,训练,布置。
当时,万年县所属的棉纺厂发明出一种新的布料,织造的时候在经纬线上添加了一定的桑蚕丝,细黄麻,织造出来的布料结实,耐造不说,还比纯棉布轻薄……所以,所以……”
李治见瑞春说话吞吞吐吐的,就叹口气道:“所以,左春为了这个秘方,就付出了六千斤火药?
还是他自己找上门去求那个二百五的?”
瑞春低头不语。
李治抬起头想了一下云初面对左春求上门来的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恶心模样,忍不住再次叹气道:“求朕,难道比求云初还要让他难以接受吗?”
瑞春小声道:“五年之内,这种新型布料,只有第一,第二棉纺厂可以出产……”
李治稍微想了一下就对瑞春道:“你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云初为何会为了一个与他有一点香火情谊的县令,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瑞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杵在地上回答道:“事后才知晓,这种布料虽然好处多多,却价格昂贵,因为是棉布,贵人们不屑用,贫苦人又用不起,本就没办法赚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赔钱货。
津蓟县的县令刘江因为要开凿水渠,苦苦哀求云初帮他向朝廷申请一批火药下来,可是,民间使用五十斤火药就需要上报工部批准,还需要在百骑司报备,由百骑司从火药作坊领取,最后监督使用,使用多少,就领取多少,确保火药不至于流入私人之手……
就算是云初,他想弄六千斤火药,也需要专门向中书省上书,最后由陛下批准,可是呢,津蓟县又不属于长安管辖,这样的文书,中书省都不可能通过,更不要说将文书送到陛下桌桉上了……
微臣听木头说云初已经明确拒绝了津蓟县县令刘江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大都督左春登云初的门,商议如何救活第一,第二棉纺厂的问题……让原本无路可走的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
李治捏着巨熊的耳朵喃喃自语道:“新的棉布在民间卖,没人买,卖给军队则正好合适,反正军队只要好东西,不管价格。
第一,第二棉纺厂还可以趁着棉布质量提高的时机提高军品价格,就能一下子起死回生……火药司本就在百骑司的监管之下……只要命他们额外多制作出来六千斤火药,再监督着那个县令把火药统统用在工地上……如此一来,火药司那边的账目是平的,多出来的火药也彻底用掉了……两个棉纺厂得救,百骑司又有钱了,那个县令要的水渠炸出来了……神不知鬼不觉不说还一举多得啊。
只有朕,算是真真正正的当了一次云初口中常说的大冤种是吧?”
瑞春磕头如捣蒜,当年做这件事的时候,左春并没有瞒着他们,算是他们百骑司上层的司上层的一致意见,因为,整件事就像皇帝说的那样,有一个完美的闭环,拿六千斤不怎么值钱的火药去换两个下金蛋的鸡,怎么算怎么合适……
李治起身,抬腿在瑞春的脑袋上踢了一脚道:“下次不许了。”
瑞春心怀感激的爬起来,龇牙咧嘴的,腰骨痛不可挡,不是李治那一脚踢得有多重,而是,跟着李治过来的巨熊,在他的后背上也趁机拍了一巴掌。
武媚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治跟瑞春正在说笑,虽然快活的只有李治一个人,瑞春站立的时候双腿还在发抖,不过,在武媚看来,只要皇帝高兴,就说明这两人就是在谈笑言欢。
武媚先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点心盘子,就带着怨气道:“怎么就喂了熊,糟蹋了妾身的一片好意。”
李治笑道:“没糟蹋,朕吃了一半,熊吃了一半,不信,你问瑞春。”
瑞春面无表情地退到了帷幕后边,不准备回答这种可能会让他送命的问题。
武媚对于李治的话不置可否,来到桌桉看了一眼上边的册子问道:“云初又怎么了?”
李治道:“他不想去偃师县平叛,认为是杀鸡用了牛刀,李敬玄则抢着去,朕就准了。”
武媚皱皱眉头道:“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再这样下去小心养出一个骄横跋扈的出来。”
李治哈哈笑道:“看在他还有骄横跋扈的本事,朕暂且忍了。
不过,皇后啊,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对你我两人的房事极为感兴趣,听木头回禀说,他们在猜测你在上,还是朕在上的问题,你怎么看?”
对于这种事情很难让武媚生出什么羞涩之意出来,随口说了一句’无耻’,就对李治道:“你闺女开始跑马圈地了。”
李治面不改色的道:“她要干啥?”
武媚一边翻看李敬玄的密奏,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虞修容教导出来的一个贪财公主,她准备给偃师县的农夫们放贷,很低的利钱,甚至是亏本的。”
李治道:“敲骨吸髓吗?”
武媚摇摇头道:“虞修容还教不出一个吸百姓血的贪财公主出来,她不过是想把钱贷给百姓,再让百姓们拿这些钱从她手里买种子,小猪,雏鸡,雏鸭,准备来年的春耕,等秋收之后,鸡鸭长大了再还她钱。
说起来还算有良心。”
李治摇摇头道:“朕从不相信商贾口中说的良心,一个字都不相信。”
武媚就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位置错落有致的字,然后再用线段连接,连接好了就拿给李治看。
李治看完这些字与字之间的联系之后道:“安定这是要下重注?”
武媚叹息一声道:“如果这是安定自己策划的,妾身会赞叹一句聪明,如果这是云初策划的,妾身不得不用居心叵测四个字来形容。”
“瑞春——”李治高声呼唤。
正躲在帷幕后面揉腰子的瑞春立刻出现在李治面前,李治将皇后写的那张纸拿起来让瑞春看。
瑞春不紧不慢的道:“给奴婢一柱香的功夫。”
说罢,就匆匆的出去了,随着瑞春的离开,一个粗壮如山的甲士就轰隆隆的走进了大殿。
李治想了片刻道:“应该不是云初的手笔,花大价钱获得不大的收益的事情,不像是云初愿意做的事情。
云初当初怎么说来着——哦,重资产,对,就是这三个字,他足够聪明,这个世上又有足够多的傻子,朕觉得他不会用这种笨办法赚钱。”
武媚道:“乡里自古以来由乡绅,宗族管辖,李思如今介入其中,她想干什么?
至于区区一点钱财,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治摇头道:“偃师县如今没有乡绅,宗族也被摧毁的差不多了。”
武媚看着李治半天才道:“陛下这是不愿意把云初想的太坏了?”
李治点头道:“如果他真的大奸似忠,朕会痛彻心扉。”
武媚嗤的笑一声道:“人,总是多变的,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才是人生常态,十年前的云初别说陛下喜欢,妾身也觉得见到他就像看到了阳光,然而,十余年下来,不可能日日都是晴天,总有阴云蔽日的时候。
陛下若是不信,且看瑞春的调查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