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八十四章富国以安天下,强兵以诛不臣张居正听皇帝询问,徐阶到底会不会老实还田。
“臣不知。”张居正摇了摇头说道。
张居正跟小皇帝打哑谜,小皇帝也不客气,甩了甩袖子,背在身后一边离开文华殿,一边笑着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臣恭送陛下。”张居正俯首送别皇帝离开文华殿。
他就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根本瞒不住皇帝,张居正之所以搞这那么大的阵仗,压根就不是为了对付徐阶,而是磨好了刀,张居正举着刀,告诉徐阶,不仅仅你们会玩倍之的把戏,他也会。
张居正搞这么大的阵仗,压根不只是为了徐阶那二十四万亩的田,而是南衙被侵占掉的七万顷田亩,这七百万亩的常田,才是张居正图谋的核心。
徐阶还田,他最好抵抗,最好用尽了全力去抵抗,这样一来,张居正正好借机扩大化。
国家财用大亏,朝廷无粮无钱,只能想办法,张居正想的办法是谁有钱粮问谁要。
下午时候,朱翊钧出现在了西苑的宝岐司内,他路过了承光殿,这个当初嘉靖皇帝召见辅臣的权力中枢。
嘉靖年间帝国的权力中心不在文华殿,而是在承光殿,这就是大明的制度设计,随着皇帝的喜好而随时转移。
太液桥共有十八折,乃是汉白玉的拱桥,虽然已经有了三百余年的历史,但是依旧极为牢固,而广寒殿则是数年多未曾修缮,在宝岐司设立筹建的时候,广寒殿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轰然倒塌。
张鲸、徐爵两个宦官,在大梁上发现了一百二十枚铸有‘至元通宝’字样的金钱。
这一百二十枚的至元通宝,乃是当年胡元世祖皇帝忽必烈铸的汉文小平钱,直径一寸,郭细肉厚,穿孔适中,正面汉文,背面是八思巴文,八思巴是忽必烈活着的时候胡元的国师,八思巴文是这位国师发明的新蒙文。
到了万历年间,已经无人再用这种蒙文了。
嘉靖皇帝从嘉靖二十一年,一直住在这座忽必烈建造的广寒殿内,一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
广寒殿没有坍塌时候,就是又老又破,大梁三百年未曾动过的老房子。
朱翊钧从这一百二十枚铜钱里,挑选了品相最好的六枚,赏赐给帝国元辅张居正,又挑了三枚给了帝国谏台台长海瑞。
广寒殿的建筑垃圾清理之后,琼华岛上开始了大兴土木,确切的说就是盖了几间房舍,平整花苑土地,扩建了火室育苗房。
广寒殿已经塌了,新落成的宝岐殿的格局,和张居正的全楚会馆极其类似,更像是个家,之前朱翊钧跑到全楚会馆蹭饭,对全楚会馆的格局就颇为喜欢,这就直接抄来用了。
朱翊钧的仪仗走过了十八折的太液桥后,站在了宝岐司面前的广场上,看到了戚继光、俞大猷、马芳。
俞大猷回京已经十五日有余,他回京除了做大明提举京营将才的副总裁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差遣,领番薯苗在松江府等地面,试着推广种植,而俞大猷可以自由出入宝岐司,学习番薯育苗之法。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位武将五拜三叩首见礼。
而朱翊钧示意三位将领平身,让冯保端来了三个育苗盒,育苗盒里只有一颗郁郁葱葱的薯苗,育苗盒就是单纯走个形式,示意他们带着薯苗推广,但真正具有推广意义的是他们每人将从宝岐司支取三千斤经过了掐尖、高温钝化杀青的薯苗所孕育的薯种。
这些番薯才是育苗之法。
戚继光带着番薯,将会在蓟州、永平、山海关进行屯耕,俞大猷带着番薯前往松江府进行屯耕,而马芳将番薯带回宣府大同进行屯耕。
朱翊钧微微欠身,看着身后郁郁葱葱的田亩,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朝以武定江山,设立天下军屯卫所,万夫一力,天下无敌,今日,朕欲推广薯苗以救荒之用,屯耕之事,就拜托诸位将军了。”
大明朝的屯耕,主要由军屯卫所完成,大明腹地的卫所早就败坏的一干二净,只有边方还有部分的军屯卫所进行屯耕。
“莫敢不从。”三位将领行军礼领薯苗。
朱翊钧让俞大猷留下,走进了代替广寒殿的宝岐殿,打量着面前这位七十岁的老人,俞大猷已经进入古来稀之年,出生在明孝宗弘治十六年的俞大猷,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他满头白发写满了大明这七十年的风风雨雨,满脸沟壑脸上的沧桑是大明的起起伏伏。
为了表示自己还能打仗,隆庆六年,俞大猷给谭纶写信说自己的宝刀未老,六十九岁了还能让女子怀孕。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廉颇说自己还能吃五碗饭!
而俞大猷,俞龙,大明帅才,为了表示自己还能打,说这种六十九岁让女子怀孕的话,依旧不能获得领兵的机会。
现在俞龙来到了大明皇帝的面前,表面上,是让他领薯苗前往松江府屯耕,但俞大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次的还田,绝不是那么轻松而简单。
“俞帅,海瑞提举俞帅入朝,朕本欲留俞帅与左右讨教兵法,怎奈何国家飘零多变,松江府开海,事关国之大利害也,故此大受俞帅前往松江府,再建大明水师。”朱翊钧说完示意冯保拿来了一把天子剑,朱翊钧将天子剑递给了俞大猷说道:“可斩不臣。”
松江府的事儿,只有俞大猷这条强龙才能管,才能做那块无论多大风浪,都不让松江府市舶司这条巨擘沉默的压舱石。
强龙才能硬压地头蛇。
松江府市舶司,就是俞大猷前往松江府的最大任务。
戚继光领京营,朱翊钧能用的之后俞大猷前往松江府以强压人,徐阶还田的事儿,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朱翊钧将海瑞的奏疏拿了出来,和俞大猷详细的讲解了一番关于松江府开海事的规划,徐阶不是重点,重点是开海。
“廉颇老矣尚能饭矣,陛下天恩,臣赴汤蹈火以尝圣恩。”俞大猷接过了天子剑握在手里,俯首说道:“臣有三请,还请陛下应许。”
俞大猷要是唱高调,那朱翊钧怕是要失望,俞大猷提条件,那证明俞大猷对自己回京之事早有揣测,做了规划。
大帅就是大帅,跟明白人说话就是这么轻松。
“爱卿畅所欲言。”朱翊钧笑着说道。
“臣请三千南兵随臣南下松江府。”俞大猷提出了第一个条件,没有庶弁将,俞大猷就是强龙也过不了江,压不了地头蛇。
和戚继光的观点非常一致,军队的组织度,就是战斗力的基本保证。
“准。”朱翊钧点头说道:“戚帅那边会调拨三千南兵给俞帅。”
“臣第二请,请调广州都指挥佥事陈璘为臣佐贰,随臣前往松江府,陈璘有谋略,善将兵。”俞大猷专门提到了一个人,广州都指挥佥事正三品武官陈璘。
“这可是两广总督殷正茂掌心肉,俞帅这就要走了,怕是殷总督要气个半死,这是元辅先生的人,朕会跟元辅先生商议。”朱翊钧笑着说道。
殷正茂,两广总督,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张居正同榜出身,以南京兵部尚书兼任两广总督。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政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拱门生、两广总督李迁,在两广做总督,平定古田苗民韦银豹、黄朝猛之乱,李迁却是屡战屡败,而李迁本人全无兢慎之心,屡误军机,骄逸丧败匪焰猖獗,期月被贼人连陷数县,乃是失土之臣。
张居正和高拱额决裂,就是两广总督人选上。
把两广总督交给了李迁,李迁却屡战屡败,被打的丢盔卸甲,而张居正以次辅的身份举荐了殷正茂这位同榜,高拱和张居正围绕着两广总督的人选,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最终张居正大获全胜,殷正茂在隆庆五年末成为了两广总督。
因为关键时刻,李迁又输了,被隆庆皇帝下圣旨责令其原地致仕,开缺回籍,不必入京谢罪。
李迁打不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因为李迁到了两广总督就开始吃空饷,庆远报军五万,殷正茂到了地头,把庆远地面扒拉了下,满打满算就找到了三千老弱病残。
也就是说李迁就任两广总督平叛,就已经开始吃空饷了。
隆庆五年殷正茂到地方后,就发现了这里的复杂,内有苗民民乱外有倭寇滋扰。
殷正茂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两广地区逐渐恢复了稳定,安定的方法就一个字—赢。
战事发生在哪里,殷正茂就赢在哪里。
而陈璘就是殷正茂手下的大将,屡建军功,现在为都指挥佥事,按照陈璘打仗的本事,怕是过不久就能独当一面,而俞大猷请陈璘为佐贰,也就是副总兵前往松江府地面,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就是大明东南局面糜烂中,非常非常诡异的一件事,只要清丈,必闹倭寇。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因果关系,谁也没有证据,但事实的确如此,一旦朝廷开始了清丈,倭寇立刻就开始翻江倒海,俞大猷在防患于未然。
他岁数大了,哪怕是自己突染恶疾或者有敢挠公法,伤任事之臣者把俞大猷给伤了,那也有戎事方面的人才主持局面。
二来,需要一个独当一面的冲杀悍将,陈璘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三来,陈璘是个悍将,在皇帝面前谈起,露露脸,混个脸熟。
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他们受的委屈,不能再让新生代的将领继续受了,打了胜仗还要被不断的罢免,言官只需要说几句,所有的功劳都被抹除的委屈,不能继续这样了。
富国强兵,这强兵二字,非一蹴而就,需要水滴石穿,量变引发质变。
“臣需要至少五年时间,三年练兵,两年安定,大明水师方有成效。”俞大猷给了一个具体的时间表,五年,他只需要五年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这一切,希望朝廷能给他这么久的时间。
“无不可,可顺延。”朱翊钧给了一个宽泛的回答,五年如果太短,那就十年,二十年,朱翊钧才十岁,他能等得起,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办。
那都是朝廷的田!确切的说,那都是朕的田!
朱翊钧极为郑重的说道:“朕德凉冲龄,倚毗俞帅为国之柱石,希望俞帅能为朕、为大明、为天下万民撑起东南的一片天!”
俞大猷再俯首说道:“臣谢陛下隆恩,必肝脑涂地,为王前驱。”
俞大猷领命之后,去寻了海瑞、张居正、谭纶,互相沟通之后,没有在京师过夜,火速前往了南衙地面。
汪道昆、张诚等一众,将会择日启程。
是夜,乾清宫里,小皇帝听闻俞大猷已经先行离京,颇有感触的说道:“辟土开疆历经天纬地之功,功盖古今人第一人,出将入相有黼国黻家之才,才兼文武世无双,俞帅果然是帅才,行事雷厉风行。”
张宏面色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臣倒是以为,若是没有陛下,俞帅、戚帅,即便是胸中纵有万丈豪迈气,也不过是壮志不得酬、雄心无展布的悲戚而已。”
张宏是很清楚大明朝廷的那些个把戏,谁越能打,谁就会被弹劾的越是厉害,折冲之功只需要言官三言两语就可以抵消。
俞大猷在倭患渐渐平息之后,便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这位写出了《续武经总要》的帅才,终究是郁郁而终。
“你很擅长拍马屁,以后不要再拍了,朕身边的人,不应该进这些谗言。”朱翊钧对张宏的马屁做出了十分清楚而明白的指示:说的好,以后不要再说了。
张宏其实很想说,自己说的是实话,但陛下有明确旨意,他只好俯首说道:“臣遵旨。”
“俞帅的那本《剑经》拿来朕看看。”朱翊钧今天得了一本武林秘籍。
真正的武林秘籍,由俞大猷所写的《剑经》。
朱翊钧打开一看,发现这剑经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一本武林秘籍里,压根就没讲什么剑法,没有短兵,讲的棍法、弓法、阵法。
之所以叫剑经,其实是俞大猷一身的本事,都是荆楚长剑而来,剑经,讲的就是短兵长用之法,就是俞大猷的看家本事。
当然这本剑经,也被戚继光收录在了《纪效新书》之中,朱翊钧之前就看过,他手里这本是俞大猷亲自注解过的注解本,看完之后,收获极大。
大明武人,尤其是军阵的军卒,似乎对短兵都看不太上,比如缇帅朱希孝只认一寸长一寸强,而戚继光则是我长我自强,俞大猷在剑经,本来讨论短兵武艺的著作里,写的全是棍、弓、阵。
“极妙,极妙。”朱翊钧对剑经相当的满意。
剑经一共四种兵器,分别为:钩、刀、枪、钯。
次日的下午,朱翊钧用棍和骆思恭对打,骆思恭被打的抱头鼠窜,朱翊钧的长兵初练,也没什么章法,实力相当的情况下,骆思恭还真的对不过。
“骆思恭!你没有恭顺之心,伱没有武德,你偷袭!”朱翊钧被木腰刀抽在了腿上,一蹦三尺高,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木刀拍一下,就是一道淤青,少说十三五日才能好。
骆思恭手持短兵,虽然处于下风,但也抽冷子反击了几下,欺身近前,打的小皇帝哇哇大叫。
骆思恭丢下了手中的木刀,跪下说道:“臣罪该万死。”
上一个让皇帝碰了一下脑阔的的王章龙、陈洪等一众,已经被送进了解刳院。
骆思恭拿着木刀每天都能在朱翊钧身上抽出几道淤青来。
若是千刀万剐,骆思恭都应该早就原子化了。
朱翊钧一看骆思恭磕头请罪,就略显无奈的走了过去,把骆思恭拉了起来,说道:“哎呀呀,你这个人,好生无趣,起来起来,朕就是说两句玩笑话,该怎么打还怎么打,骆思恭,你才十岁,活泼些,像咱一样,开朗些。”
“对对对,就这样。”
王章龙让皇帝碰了一下,那是刺王杀驾,骆思恭和朱翊钧对打,那是为了彼此武艺精进,为了不让李太后担心,朱翊钧从来没让李太后看过自己的伤势,倒是陈实功陈太医对小皇帝身上的伤极其清楚。
武艺经验,都是挨打挨出来的。
“来,再来。”朱翊钧拿起了短兵,和骆思恭一样持短兵训练。
长兵军阵好用,短兵防止刺客、小人好用。
腰刀可以随身佩带,随时抽出对敌,他总不能走到哪里,都扛着比他高两头的长兵吧!他现在还没有戚家腰刀高,戚家腰刀五尺,朱翊钧才四尺二。
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就有王负剑的经典场景,所以,长兵要练,短兵也要练。
打着打着,朱翊钧发现这丁字回杀,是真的好用,动作简单,行云流水,只要稍不留心,有了破绽,就会被两刀带走。
“呀!”骆思恭痛呼一声,不停的用力的甩着手,蹦蹦跳跳。
“骆思恭,你这是打算空手入白刃吗?!”朱翊钧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刚才小皇帝荡开了骆思恭的木刀,一个转身下砍,怕伤到骆思恭改劈为拍,骆思恭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挡,势大力沉的一刀,正好拍在了骆思恭的手上。
骆思恭疼的脸都白了,额头汗如雨下,握着手蹲在了地上,面色极其痛苦。
朱翊钧意识到了不好,立刻大声的说道:“陈太医!有人受伤了!”
朱翊钧凑上前去,有些焦急的在骆思恭身边走来走去,陈实功还以为皇帝有事,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打开了骆思恭的手,按了按,骆思恭疼的嚎啕大哭。
陈实功看过之后,松了口气说道:“幸好骨头没断,陛下,这对打还是太过于凶险了,木刀也能杀人的啊。”
“幸好幸好。”朱翊钧听闻之后长松了口气,他已经尽量收着力了,但是还是抽实了,骆思恭手心三寸宽肿的老高,而后从庆幸转为了气恼说道:“戚帅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空手入白刃,木刀都接不住的。”
“我看看。”
朱翊钧蹲下看着骆思恭手上的伤势,满是揶揄的说道:“这下十天半个月不能参加陪练了,你别想偷懒啊,伤了虽然不能训练,但也要按时点卯,省得落人口实。”
手上的伤也会影响到其他地方。
朱翊钧之前就被骆思恭砍到了肩膀,也是打巧了,打到了筋儿上,那半个月的时间,小皇帝站桩倒是可以,但是不能跑跳,跑起来的震动,牵连着整个肩膀都是撕裂的剧痛。
那种剧痛,足以让夜里熟睡的小皇帝,翻身压到肩膀就会惊醒的剧痛,疼起来,就像是被人伸了进去捏住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疼,朱翊钧那几日,就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稍微一动,手都抽抽。
也是这些疼痛,让朱翊钧和骆思恭成为了皇帝习武陪练团里,武艺最为精湛的二人。
骆思恭从倒车尾,成为了仅次于皇帝之下的武林高手,在二十一人范围之内。
当然所有人都认为,骆思恭看着打得凶,但还是留了余地,让陛下当最强的那一个。
“回去了领个烤鹅,权当朕赔你的汤药费了。”朱翊钧将骆思恭拉了起来。
骆思恭倔强的说道:“臣不要,上次臣伤了陛下,陛下也没让臣赔。”
朱翊钧看骆思恭倔强也没为难,说道:“也行吧,听太医的话,定要歇十五天,不许操练,别到时候永久性损伤了,哭都来不及,朕需要用人的时候,连个趁手的人都用不到。”
“臣遵旨。”骆思恭很听话,只要皇帝说的话,他都做,哪怕是皇帝让他打皇帝,他都执行。
这就是十岁人主的习武日常,挨打和打人。
戚继光回京做了总兵官,马芳做了副总兵,麻贵等人为参将,大明新京营如火如荼的展开。
张四维四处活动打点,但是回朝之事,却是念念不忘,没有回应,张四维真的很急很急,因为晋党现在的党魁葛守礼形势一片大好。
若是张四维能够如期回朝,葛守礼是绝对斗不过张四维的。
可事情的发展,却是葛守礼逐渐坐稳了党魁的位置。
最近,因为皇帝操阅京营军马闹出了非议,在葛守礼的奔走之下,张居正最后改为了每五日阅视军马,这是晋党面对张党的巨大胜利!
沉重的打击了元辅当国威震主上的嚣张气焰,葛守礼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声望。
张四维急,很急很急,因为皇帝划出了清晰的界限,那就是宣大的窟窿堵上的那一天。
可是长城鼎建,动辄三五年,这《世宗肃皇帝实录》到那时候就写完了,张四维到那时候再回朝,黄花菜都凉了。
九月十五日,大明皇帝朱翊钧习武结束之后,乘坐车架前往了北土城,按照既定好的章程,阅视了京军。
戚继光、杨文、马芳、麻贵、李如松等一众在北土城武英楼觐见了陛下,汇报了新京营的若干遴选组建情况。
一个掌令官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蓟州参赞军务吴兑塘报!北蛮小皇子和董狐狸,趁秋高马肥,纠集三万兵马,随时叩关南下,已至北古口外四十里!”
朱翊钧眉头紧蹙,站起身来说道:“戚帅随朕回京,还请诸位枕戈待旦。”
朱翊钧的车驾就在辕门外,朱翊钧让戚继光上车同行,向着京城而去。
“陛下,这件事有点古怪。”戚继光看着皇帝担忧的神情,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朱翊钧疑惑的问道:“古怪在哪里?”
戚继光面色凝重的说道:“臣疑虑有二,一,臣未曾收到墩台远侯夜不收的哨报,而且这塘报上,并无蓟州总兵官陈大成的书押和印绶,也就是说,是参赞军务吴兑,自己禀报的。”
“墩台远侯,夜不收哨,于景泰年间,由宣大总兵杨洪初创,至今已有三千余人,皆是我大明军斥候,百余年见,深入虏营探听情报,臣为蓟州三镇瞭山,并未收到墩台远侯奏闻,一个参赞军务是如何比我大明墩台远侯还要先一步知晓的?!”
墩台,就是长城的台子,远侯,就是深入草原的斥候,夜不收哨,就是夜里不用回来,在草原活动。
墩台远侯夜不收,至今已经百余年,是一套完整且运作良好的情报系统,分为抓生、哨报、守哨、督哨、爪探、走报、传事、墩台、坐塘、报警、瞭山等职务。
瞭山,就是这个情报系统一镇的总头目,通常由九边军镇的总兵官兼任。
戚继光是三镇瞭山,梁梦龙、陈大成等还在蓟州。
北虏来犯,三万人之众,怎么可能瞒得住墩台远侯的眼睛,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北古口,四十余里了?
之前戚继光在北古口、喜峰口等地挫败董狐狸,就是带着一众夜不收在草原上探查,确信北虏无力南下后,戚继光才肯入京领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戚继光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容禀,臣第二疑,北古口打疼了北虏,董狐狸的侄子被我部生擒,这董狐狸回去也要休养生息一段,才能招募更多的人马,进攻和防守都是有间隔的,董狐狸哪来的这么多人?”
“三万之众,十数万匹马,若是真的来犯,京畿早就遍地流民和流言了,怎么会如此的安静?”
朱翊钧只是个十岁人主,他没有任何的参战经验,他思虑再三才开口说道:“戚帅的意思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天气转暖,水暖和了没有,竹林外的桃树,和水中的野鸭最先知道。
若是北虏摆出这样的阵仗来犯,那十几万的马蹄声在北古口外四十里响起,边方的百姓,早就开始向内逃亡,流言蜚语哪里都是了。
“臣请往北古口探看。”戚继光俯首说道,是不是,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
朱翊钧却摇头说道:“如此,不急,回京廷议过后再说。”
回京之后的朱翊钧直奔文华殿,连乾清宫都没回,两宫太后都没见,直接到文华殿,让冯保传旨文渊阁,传旨文武廷臣廷议。
张居正和吕调阳第一个到,俩人坐班的地方就在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
而塘报已经传到了兵部,兵部大司马谭纶是第二个赶到的文华殿的,谭纶和戚继光沟通了一番,彼此心中皆是疑惑。
两宫太后听闻北虏南下,也赶到了文华殿的后殿,等待着廷议的召开。
朱翊钧颇为淡定的坐在月台之上,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看了会儿书。
戚继光在京城内,蓟州、永平、山海关有戚继光训练的十万军兵,朱翊钧还不信了,北虏能跑到文华殿内,砍了他的脑袋不成!
朱翊钧一点都不慌,倒是葛守礼略显焦躁。
“此事,先派快马至北古口闻讯,快马加鞭,来回三四个时辰的事儿。”张居正和戚继光、谭纶深入交换了意见之后,决定不做戒严,而是先探听情报真假为宜。
“我去吧。”戚继光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万一真的是北虏寇边,他立刻接过指挥权,就可以指挥边军攻守,京畿也不需要太过于焦虑。
隆庆二年,戚继光由南到北,至今也有五年时间,也不是说戚继光看不起北虏,轻敌大意,在戚继光眼里,北虏和倭寇都差不多,不经打。
戚继光从不轻敌,每一次都是全力以赴,这也是他每战必胜的原因,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戚继光每一战,最先思考的都是,自己会怎么输掉,而后,每一次赢的都是他。
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戚继光不认为北虏强大,从战胜的角度出发,戚继光从不会小瞧任何的对手。
“戚帅稍安勿躁,有可能是摇唇鼓舌。”张居正面色极为奇怪的说道:“彼时戚帅还未回京,隆庆二年,有人为了破坏隆庆二年与俺答汗和议之事,就曾经捏造塘报,诓骗巡抚参赞,引京中戒严一月有余,用度数十万银,却是笑话一场。”
“这才有了戚帅北上练兵之事。”
张居正说起了过往,面色可谓是五味成杂,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塘报都敢造假,搞得京师戒严一月,却是自己吓唬自己,花了几十万银子,耽误京畿耕种,坚壁清野,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虚报,而虚报的那个人,现在是大同巡抚方逢时。
隆庆皇帝到这里也意识到了问题,这才同意了戚继光北上练兵之事。
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嘉靖年间,兵部的印绶都丢过。
朱翊钧和戚继光都互相看了一眼,戚继光眼神里都是震惊!
朝堂这池子水,不能这么搅和。
连塘报都能捏造,吓唬朝廷,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而这次吴兑的情报,究竟是不是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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