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二百六十六章用萝卜刻一个倭国国王的印绶在长崎,大明有两个势力,一个势力是唐馆也就是徐渭、孙克毅、麻锦等六百浪里白条为中坚力量,背后是大明南衙在大明开海中出海的商贾,以纳税这种形式,真金白银的支持大明开海;
而另外一个势力则是福建会馆,主要是以赵长林为主的走私商贾、亡命之徒构成,扶持他们的是旧海商,主张反对纳税、反对大明开海。
这两股势力可以看作为新旧海商集团,唐馆是新海商集团,福建会馆是旧海商集团,利益的主要冲突还是倭银。
在开海政策的不断调控下,在孙克毅兄弟二人带着松江孙氏吃到撑的榜样力量下,越来越多的缙绅们,将目光看向了海上,而后不断的融入《松江远航商行》之中。
孙克毅之前是松江商总,这个商总不是个名号,而是朝廷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而商总是远航商行的魁首,商行这种松散的商人联盟中,还有场、运、窝、走卒等多种商贾。
这些商贾根据分工不同,有着各种不同的职能。
比如走卒贩夫,则是四处兜售收购原料;而窝商就像做个窝一样,专门营建仓库负责囤积,或者从事生产活动;而运商就是行商,专门将货物从一个地方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主要是负责运输和镖行的安保。
而场商则是能够和商总一道出海的势要豪右,手里最少有一条三桅的夹板船才能成为场商。
商总就是从场商里选择。
松江远贸商行,就是一个松散的商人联盟,大家共同的利益就是开海,而孙克毅之前是商人之间的盟主,是朝廷指名担任,孙克毅前往倭国后,朝廷指名了孙克弘,继续充任商总。
哪怕孙克弘被徐阶敲碎了膝盖不能站立,但是松江衙门,还是认为商总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不要交给别家的好,站不起来不是什么大事,让人抬着走就是了。
所以徐渭、孙克毅以及松江远航商行,是在开海政策下出现的一个利益集合,和原来就有的走私商贾,形成了利益冲突。
徐渭坐馆的唐馆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因为他有六百朝廷的正规水师,他背后有大明,但是赵长林的背后就只有一些还没有看清楚大势所趋的、冥顽不灵的旧商贾。
出来混,要有势力、还要有背景。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麻锦就兵不血刃的把赵长林给拿到了徐渭的面前,麻锦是直接去的福建会馆拿的人,没有遭遇到抵抗。
毕竟福建会馆联排大房外,麻锦推了两门九斤火炮,在拿人之前,就已经填药了。
这九斤药火炮是从战座船上拆下来的,而后安装了戚家炮架,就是戚继光搞出来的木火炮车。
面对火炮,福建会馆内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在之前对教区的进攻中,这两门九斤药火炮展现了它的威力,只用了一炮就炸开了教堂的大门;第二炮就把那个神的塑像给炸的四分五裂稀巴烂;第三炮装的是开花弹,一炮把教区所有人的抵抗意志给打没了,毕竟破片之下,血肉模糊。
这玩意儿的威力,所有人都见识过,还是不要用血肉之躯挑战火炮的威力比较好。
反正抓的只是赵长林,而不是福建会馆的所有人。
“我叫你来,你不来,你还让我去,你是在教我做事?”徐渭看着五花大绑的赵长林,语气十分不满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虽然徐渭给的时间,更多是为了让福建会馆的商贾们,认清形势,看清楚赵长林本来的面目和嘴脸,赵长林要踩徐渭,不是为了福建会馆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
“朝廷的鹰犬!徐文长,你已经忘记了胡部堂是怎么死的了吗!就是你忘了胡部堂怎么死的,你难道忘记了汪直吗?到时候你徐渭,也是海寇!海寇!”赵长林不停地挣扎着,还在嘴硬。
水师军兵的缚术上乘,怎么可能让他挣脱的掉。
徐渭没有立刻反驳,福建会馆和唐馆都推徐渭为长崎总督,其实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徐渭当总督。
这个逻辑其实很正常,朝廷是不会听地方的,若是朝廷肯听,国姓正茂已经回两广了,而不是嗜杀的凌云翼继续作威作福。
可这次朝廷出乎意料的任命了徐渭,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汪直一直受到胡宗宪的差遣,时任浙江巡抚的王本固不打招呼的就抓了汪直,最后以海寇定罪斩首,进而产生的恶劣影响,要比朝廷以为的程度,要更加深远。
在倭的福建商贾、亡命之徒等等,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汪直的下场,进而和朝廷作对。
“真的是贻害无穷啊。”徐渭揉了下脸,显得十分无奈,他跟赵长林这样草莽出身的人,说王本固说徐阶说朝中倾轧,那都是白费口舌,在赵长林的眼里,这些都是朝廷的意志,都是朝廷的恶。
朝廷是一个整体,这是一种刻板的认知,徐渭在胡宗宪手下做幕僚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认知过。
可是在牢里蹲了几年,有人想杀他,有人想救他,有人想让他永远待在牢里,有人想借着他为胡宗宪平反,总之朝廷也是个名利场,因为利益不同,有着形形色色的朋党。
“徐渭,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赵长林愤怒无比的喊道。
徐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怎么能杀人呢?我就是叫你过来谈谈,你服也好,不服也好,都没关系,只要你进了这个门,你再出去,你就和我一样了。”
“放人。”
徐渭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你听好了,别的事儿,我不管你,你爱怎样怎样,但是和倭人搅合在一起,坑害大明,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叫赵长林过来的意图只有一个,告诉他通倭的标准,和倭人一起损害大明利益,就是通倭,这是王锡爵案中,王锡爵用大好头颅证明的金科铁律,在灭倭的漫长过程中,这就是唯一的准则。
反对也好,争利也罢,都是内部斗争,兄弟阋墙尚且外御其辱,若是连这一条也违背了,那就不能怪他徐渭心狠手辣,下手无情了。
徐渭这个警告不是无的放矢的,其实这些在倭国走私的商贾,哪个不是跟令制国的大名眉来眼去,但是在眉来眼去的过程中,以损害大明利益、肥私门为目的,和倭人搅合在一起,就是死罪难逃了。
麻锦撇了撇嘴,读书人的毒辣就毒辣在这里,他们杀人,都是用的软刀子,真刀真枪,麻锦从来不怕这些个文进士,可读书人从来不真刀真枪,操弄政治,最后把武夫玩的团团转,这个戏码已经上演了六百多年了。
赵长林他进了唐馆的门,完完整整的走出去,他赵长林和徐渭就没什么区别了,毕竟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赵长林是完好无损的走出去的,那他就是朝廷的走狗鹰犬,是绿林的叛徒。
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做太多的事儿。
在新旧海商的利益冲突中,因为大明朝廷的支持,新人拥有绝对的优势,只需要时间,这些旧人,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
比如说船,大明新的海商,手里的船清一色的三桅夹板舰,载货量更大、速度更快、水密性更好等等,这在海商中就拥有了巨大的优势,而这些优势,会在竞争中,逐渐击败这些旧有的走私商。
比如说舟师,松江海事学堂的舟师,牵星过洋的知识体系更加完整,而且手中的仪器比如六分仪、罗盘仪、钟表等等,更加精密准确,在引航的时候,会更加快速的找到海路和港口,进而更快速的实现商品的交换。
比如海防巡检的查验,这些旧有的走私商贾,没有船证,或者船干脆就是两桅帆船,就必须要避开海防巡检浪里白条的巡查,无形之间增加了更多的成本。
这些都是新人的优势,只需要一段时间,旧人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之上。
徐渭没有必要下死手,此时激化这个矛盾,并不利于总督府在倭国的开拓,只需要让旧时代的残党互相猜忌,不能同心协力就足够了。
“和咱们的室町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昭联系上了吗?”徐渭处理了赵长林的问题之后,开始处置之前跟朝廷许诺过的,联合室町幕府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继续里挑外撅。
“他现在在毛利藩,备后国沼隈郡的鞆城,距离长崎不远。”孙克毅笑着说道:“足利义昭跑到毛利藩跟毛利家督讨饭,让毛利家督非常的为难,正想着办法送走这个瘟神,正好咱们跟足利义昭联系,所以,毛利藩家督毛利辉元,打算礼送出境,把足利义昭送过来。”
“那就去接一下吧。”徐渭听闻点头说道:“毕竟是咱们大明的狗,这么四处讨饭,也不是个事儿。”
室町幕府的将军足利义昭,其一生的写照,就两个字——讨饭。
他的哥哥是上一代幕府将军,哥哥被叛臣所杀之后,足利义昭还俗,开始讨饭,或者说振兴室町幕府。
倭国有个习俗,那就是未能获得嗣子地位的将军之子,都要出家,足利义昭的哥哥获得了幕府将军的地位,足利义昭本人就只能出家。
哥哥死了,足利义昭还俗,可是要继承将军之位,就要提刀上洛,也就是打败所有反对者,提着刀进入京都,获得天皇的任命,就是提刀上洛,和天皇痛陈利害。
足利义昭讨饭,混了个讨饭公方、贫乏公方的名号,讨了几年没讨出个名堂,直到讨到了尾张国织田信长那里,织田信长正好也要上洛,缺个名分,和足利义昭一拍即合,双方开始合作。
足利义昭拥有名分,而且还有武家的名望,而织田信长则拥有武力,双方合作紧密而充分,上洛的过程也十分的轻松,足利义昭成为了公认的幕府将军。
但是足利义昭很快就跟织田信长闹翻了。
闹翻的原因很简单,权力。
织田信长要做天下人,就是掌握倭国全部权力的人,天之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织田信长凭借强横的武力,不断增加对室町幕府的约束,掏空室町幕府的统治根基。
足利义昭不肯让织田信长做天下人,他开始联合与织田信长为敌的诸多大名和僧兵,对织田信长展开了围剿,也就是第二次织田信长包围网的建立。
足利义昭是有名分的,室町幕府是大明册封过的倭国国王,而足利义昭还被天皇册封。
作为武家的代表,足利义昭还是有很强的影响力。
武家起源于平氏和源氏,和公家相对,公家一般指的是天皇、朝廷、贵族等等,随着幕府的建立,公家已经完全被武家架空。
大明如果要册封足利义昭,就会叫他源昭,而足利义昭要自称日本国王臣源昭等为抬头。
第二次织田信长包围网的破灭,讨饭国王足利义昭被流放。
讨饭公方再次开始了他的讨饭之旅,相继在河内、和泉、纪伊等各地流浪,在万历四年二月,足利义昭开始流浪到鞆城,这里是毛利藩的地盘,家督叫毛利辉元。
毛利辉元面对足利义昭也很为难。
一来是惧怕织田信长,织田信长这个尾张大傻瓜,在武力上反复的证明过了自己,谁接受了足利义昭就是和织田信长为敌;
二来是足利义昭是没有任何照会的情况下,对近臣下达了缄口的命令,偷偷到了鞆城;
三来,则长州藩,也就是毛利藩,仍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足利义昭没有打任何的招呼就来到了毛利藩,这种行为就逼着毛利辉元撕破和织田信长的盟约。
毛利辉元又不得不保护足利义昭,毕竟足利义昭在武家,也就是各个大名之间,还是有很强的号召力,就像三国的时候,汉献帝无论跑到了哪方势力,这一方诸侯,都得保证汉献帝的安全。
一旦足利义昭在毛利家的地盘上出了事儿,必然会引起大名们的群起攻之。
在这种情况下,长崎说要接这个烫手山芋,那毛利辉元恨不得立刻甩出去。
讨饭公方足利义昭的车船,很快就抵达了长崎,毛利辉元在第一时间就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用最快的速度,将足利义昭以及他的近臣们,送上了船,就像是送瘟神一样。
从长崎到鞆城,大抵要用十天到十五天,因为‘双向奔赴’的缘故,毛利家在送,长崎去接,十天的时间,足利义昭就在长崎的栈桥下了船。
长崎总督府的总督徐渭、长崎千总麻锦都没有出现,大村纯忠去迎接了讨饭公方,而后随便找了一个联排大屋,让足利义昭住下,算是安置了下来。
次日,徐渭召见了足利义昭。
按照永乐至景泰年间礼部尚书胡濙编纂的《藩国仪注》的礼法记载,藩国的国王要到码头跪迎天使,整个礼仪繁琐至极,在整个过程中,藩国国王要全程下跪奏言。
景泰年间,朝鲜国王李弘暐不肯行跪礼,导致朝廷册封国王的典礼延迟了一年多,而后李弘暐的四叔李瑈,发动了政变,获得了朝鲜国王的王位。
藩国仪注在制定之后,便很少更改了。
足利义昭作为大明册封的倭国国王、室町幕府的合法继承者,所以要来朝见大明使者,而不是大明天使前往拜谒。
而且现在的足利义昭还是个内斗的败犬,那大明就更没有理由对他太过于尊重了。
“日本国王、征夷大将军源昭拜见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足利义昭用着较为生硬的汉话行礼,他拜的不是天使,而是大明皇帝。
徐渭等足利义昭面西而跪行礼之后,才坐到了北面,开口问道:“你这汉话说的还不如大村纯忠。”
倭国的官行文字是汉字,话也是汉话,沟通上其实没有那么困难,但是足利义昭这汉话,说的还不如把长崎送给大明的大村家督大村纯忠。
“天使教训的是。”足利义昭也不敢反驳,只能称是,他现在是丧家之犬,四处讨饭,无处可去的地步。
徐渭看着足利义昭,平静的问道:“你是想要组建第三次织田信长的包围网吗?”
足利义昭组参与了第二次信长包围网,之所以有第二次,是因为有第一次。
第一次织田信长包围网,主力是浅井、朝仓、三好、一向宗四家,虽然第一次反对织田信长大混战,以织田信长获胜而告终,但是织田信长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比如织田信长的亲弟弟,织田信治死于宇佐山城之战,比如为了停战做出了不少的承诺。
第二次的信长包围网也不完全是足利义昭组建的,而且足利义昭是在这个包围网形成之后,跳反背刺织田信长一刀。
但是织田信长利用各个大名之间的矛盾,反复挑唆,让各个出战的大名处于内斗之中,而织田信长扑向了浅井家,最终在第二次织田信长包围网中大获全胜。
而足利义昭一直想要组建第三次信长包围网,好杀死织田信长,再次上洛,重振室町幕府。
但是占据了本州岛西部的毛利家并不是很乐意。
“是的!”足利义昭握紧了拳头,他想要重新上洛,但是四处讨饭的结果却不遂人愿,并没有人愿意帮他,连毛利家都在犹豫,本州岛上,对织田还有威胁的只有毛利、武田家了。
“你知道为什么毛利家不愿意吗?”徐渭看着足利义昭,他失败了,有没有总结原因?
“织田信长的勇武,实在是让人担忧。”足利义昭选择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徐渭则摇头说道:“唉,果然是没有反思,败犬之所以是败犬,这完全是有原因的。”
“你从未反思自己的过错,所以你才这样一错再错。”
“你最大的错误,是在织田信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时,你却选择了背后向他刺了一刀。”
“织田信长帮你上洛,让你恢复了幕府将军的位置,即便是有所薄待,你都不应该背刺,这让倭国诸多大名如何看待你?”
“毛利辉元一定会想:如果他帮你再次上洛,且不说能不能对付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就是真的成功回到了京畿,你要是再背刺毛利家,毛利家如何自处?”
“所以啊,你当时不该背刺信长的。”
“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他就会杀死我。”足利义昭不认为今天的处境,是自己的问题,是织田信长不够忠诚!
徐渭看着足利义昭再次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还活着,他也就只能将你驱逐罢了,哪里能杀你呢?即便是恨的后槽牙都咬碎了,仍然杀不得,因为杀了你,他要承受太多的非议,所以只能将你流放。”
对于足利义昭的背叛,织田信长心中应该是有着浓郁的恨意,但是在大事未定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草草了事。
第三次织田信长包围网迟迟无法组建,完全是因为足利义昭个人失去了号召力,他这个室町幕府将军,从离开京都的那一天,就已经政治性死亡了。
足利义昭不敢反驳大明使者,而且他终于明白了毛利家为何那般犹豫了,明明和织田家是生存之争,但是毛利家仍然不想彻底的撕破脸。
毛利家不是奢求织田信长怜悯,而是不愿意跟足利义昭合作罢了。
足利义昭这个讨饭王,还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足利义昭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大声的问道。
“从今天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好好的在唐馆生活吧,其他的交给我来做,把你的倭国国王印信给我。”徐渭图穷匕见,说明了自己的真正意图,他看上了足利义昭手中那枚金印。
那是大明皇帝赏赐给室町幕府的印信,使用至今。
从汉朝起,大明就开始册封倭国国王,一直到明朝,万历二十年,大明皇帝敕谕日本国王平秀吉,同时册封了都督佥事八人,册封倭国禅师一人,都指挥使一人。
在法理上,倭国其实一直是中原王朝的附属国,至少大明大明朝万历年间,一直如此。
而倭国国王金印,就是徐渭把人接过来的主要原因。
“你不会用这个东西,交给我好了。”徐渭看足利义昭仍然不肯答应,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真的不肯给我吗?那我问大明朝廷再要一个好了。”
徐渭摸出了一枚铜印,这枚印绶是大明皇帝册封他为长崎总督的印绶,足利义昭不肯给,徐渭真的好意思舔着脸跟朝廷要,而且小皇帝很有可能给他一个。
因为大明皇帝并不是很在意倭国的困苦,大明皇帝只是需要白银,大明朝廷发动平倭,不过是为了白银更加稳定的输入,至于倭国人的死活,大明根本不管,因为皇帝不在乎。
日本国王的那枚金印,还不如徐渭手中的这枚官印,这枚铜印,徐渭可以调动海驿往朝廷送塘报、奏疏,但拿着那枚金印,只能遣使到大明,经过冗长的时间,才能见到礼部诸官,能见到皇帝的概率微乎其微。
徐渭索要那枚金印,不过是为了方便办事而已。
徐渭看足利义昭仍然坚持,放弃了索要,对着孙克毅说道:“算了,用萝卜刻一个吧。”
“啊?用萝卜刻一个?”孙克毅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先生,惊骇无比的说道。
“萝卜确实不大容易留存,用石块刻一个吧,能用就行。”徐渭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换一种材料,用石头,存在的时间更长。
孙克毅呆呆的说道:“这是用什么刻的问题吗?”
私刻者死。
徐渭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觉得陛下会怪罪咱们私刻印绶之事吗?反正这个日本国王已经有名无实了。”
“那倒不会。”孙克毅还是很相信大明朝廷的这种灵活性。
尤其是陛下的灵活性,为了聚敛兴利,陛下连犯下了僭越之罪的王崇古都留在身边做事,在海外私刻印绶罢了,小事儿。
“那就这样,送将军休息。”徐渭挥了挥手,示意麻锦把人给送出去。
足利义昭呆滞的看着徐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来自天朝上国的大明天使,能够这么的无耻!索要印绶,索要不得,就直接私刻,这是道德至上的大明朝来的使者吗?
徐渭从自己被押入了天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道德,因为有道德,只会像胡宗宪瘐那般瘐死牢中。
无耻?没有道德而已。
在朝廷当官看道德水平,出海当官要是还看道德水平,那徐渭不是白白出海了吗?
孙克毅再一次见识到了徐渭的无耻和他的算计。
徐渭这个私刻印绶也是个假消息,释放了对足利义昭不在意的信号,而接受信号的不是足利义昭这个将军,而是跟随足利义昭的近臣、随扈。
足利义昭个人并不想交出印信,但是跟随他细川辉经、上野秀政、畠山昭贤等等近臣,在第二天还是把金印送到了徐渭的手里。
足利义昭被完全抛弃,则这些个近臣也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遑论不是夫妻呢?
金印很小,大约只有大拇指头肚那般大小,但是有了这个,就可以做事了。
“以足利义昭的名义,让九州岛大友氏、伊东氏、相良氏、岛津氏、龙造寺氏等各家遣使来长崎,共商大事。”徐渭对这金印不是很在意,随手就交给了孙克毅,让孙克毅去召集九州岛大名。
“那毛利家呢,是否邀请?”孙克毅记下了这些名单,这都是九州岛上的大名,而毛利藩在本州岛上,就隔着一个狭窄的海峡。
“我来亲自给毛利辉元写信吧。”徐渭思索了一番做了决定,他不打算用室町幕府的名义邀请毛利家,而是以长崎总督的身份,这样毛利家就可以避免和织田家立刻展开冲突,即便是双方已经水火难容。
徐渭在书信里盛情邀请了毛利家遣使来到长崎,共襄长崎幕府的成立,同时也讲明白了自己的看法,毛利家值得遣使过来一趟。
在信件中,徐渭展望了一下毛利家和织田家的战争,最后的结果并不美妙。
织田信长的作战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毛利家的领地内也有叛徒,比如浦上氏。
本来就在武力上略逊织田信长的毛利家,在有内鬼的情况下已经是难上加难了,如果织田信长再派遣使者前来九州岛,说服了九州岛的大名,对着毛利家的背后来上那么一刀,陷入了两面夹击之下的毛利家必败无疑。
织田信长从东向西,而九州岛大名从南到北,这就是两面夹击,毛利家就是再能打,也只有跳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毛利辉元收到了徐渭的书信后,果然派遣了使者,让自己的养子毛利秀元,前来参加这次的长崎幕府的建立。
经过了长达两个月的筹备之后,长崎幕府成立的会盟,终于如期开始了。
“失败者联盟。”孙克毅看着来访之人,摇头说道。
来参加这次会盟的,全都是织田信长的手下败将,这群人在正面无法击溃织田信长,就自然而然的诉诸于阴谋诡计。
用萝卜刻个倭国国王的印绶,也是有效力的,只要大明朝廷肯认,因为室町幕府手里的那枚印绶,是大明赏赐的。求月票,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