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十六国正文卷第两百七十五章四胜不到一个时辰,西北面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正如张温所料,这是慕容恪准备的诱敌之计。
东西北三面,杀出几支步骑,每部五六千人上下,快速合围,欲将冉闵围杀在阵中。
东北面的高坡上,一支万人规模的骑兵仿佛乌鸦一般横列着,面朝魏军大营。
只要董闰出兵,这支骑兵便会飞奔而下,截断他们的去路。
不过董闰、张温二人义无反顾的上马,率军出营,这种局面他们见过很多次,每一次冉闵都能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战场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地平线上刀光矛影,杀声震天。
围困冉闵的至少有三万余众。
董闰目光聚集在高坡上的敌军,骑兵已经如浪潮一般汹涌而下,来势极为凶猛,仿佛大地都在跟着他们的马蹄一起震动。
董闰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扬起长槊:“结阵!”
士卒们在平地上摆开,准备迎接燕军的冲击。
不过就在此时,西北面马蹄声动,一支骑兵从滚滚烟尘中走出,全身浴血,仿佛刚刚从血海中走出,每名骑兵的盔甲、兵器上,都在滴着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人皆三马,其中不少战马还披着马铠。
为首一将,左手长戟,右手两刃矛,矛上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冉闵说到做到,矛上挂着的人头,正是叛将侯龛。
“是陛下,陛下胜了!”
“万岁!万岁!”
魏军士卒疯狂呼喊起来,士气顿时大振。
骑兵缓缓向前,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稳,也霸气十足,完全没将那近万燕军骑兵放在眼中,闲庭信步,一步一步向前。
没走一步,气势就强盛一分,董闰步阵中的欢呼就高亢一分。
他们毫不畏惧的挺起长矛,看猎物一般盯着冲下来的燕军。
而燕军望着最前驱马缓缓向前的冉闵,皆有惧色。
原本冲击董闰阵列的骑兵,一分为二,各自从西南东南退走。
也有一些自恃勇武的燕军掉过头,迎面撞向飞奔而来的冉闵,然而顷刻间,便被冉闵骑兵射翻在地,踩成肉泥。
“慕容恪何在,可来决一死战!”冉闵仰天狂呼,长戟指向燕军大营,胯下朱龙马人立而起,将侯龛的首级扔了过去。
雄姿英发,不可一世,视数万燕军如无物。
魏军士气也在此刻到达顶点。
“慕容恪受死!”魏军怒吼阵阵。
燕军大营却寂若无声,士卒们望着在营前耀武扬威的冉闵,皆有畏惧之色,竟无一军敢出战。
慕容恪静静的望着营外的冉闵,脸上全是惋惜之色,“侯龛有勇有谋,引诱冉闵,未想为其所害,此吾之过也。”
“冉闵之姿,颇类项羽、孙策,将为之奈何?幸亏兄长没有全军出战,否则将重蹈石琨、刘显覆辙。”中军将军慕容虔的脸色也不好看。
费劲心机,以优势兵力安排了一张大网,冉闵也确实中计了,奈何这张网却被他一捅就破。
如果当初全军压上,说不定此刻燕军已经全线溃败。
右卫将军傅颜不忿道:“莫非冉闵真天下无敌,无破敌之策?”
一连四败,燕军折损近万,士气大跌。
十万燕军被一万魏军压着打,实在令人憋屈。
另一员叛将高开道:“魏军锐气正盛,不可与其战,当暂避锋芒!”
慕容恪一直注视着营垒前的冉闵,良久,脸色平静道:“冉闵勇而无谋,一夫敌耳。不足为虑,其军饥疲难用,定可击破。”
慕容恪的背后有一个稳定的燕国支持,可以败三次四次,甚至七八次,而冉闵背后只有一个疲敝的邺城。
魏军在营外叫嚷了一阵,也就退兵了。
片刻之后,溃散的燕军纷纷返回营垒。
慕容恪谦恭仁和,从不诿过于人,极得人心,是以部众即便溃败,只要没死,都会返回大营。
魏燕第四战,依旧是冉闵获胜……
青州战场。
姚襄更加谨慎起来。
连砍个柴都出动五六千人,黑压压的一片去,呼啦啦的一群回。
这让各义从军更难下手,他们的伤亡也开始增大。
只有贾坚率范路、段罴两部,突袭得手,斩杀一千余人。
“都督,这些不是敌军首级。”张生野提着几颗首级放在木案上。
斩获越来越少,于是就有人开始不守规矩,动起了歪心思。
“你如何看出?”李跃好奇道。
首级上遍布刀痕,还有火烧的痕迹,血肉狰狞。
“牙齿!”张生野也不避讳,捏开嘴,手摩挲起来,又试了试喉颈,“此人为女,三十几许年纪,不超过三十五!”
李跃一愣,“你小子还有这等本事?”
“属下未跟随都督之前,为羯人之牧奴,跟其他老牧奴学了几手。”张生野一脸得意。
“你这用在畜牲身上的手段,用在人身上,准确否?”
张生野道:“畜牲与人并无太大区别,属下有七成把握,并且询问过斥候,能断定这支人马连日来并未出现在敌营附近。”
李跃看了他一眼,“哪支人马所为?”
既然经过斥候的核实,应该差不了。
黑云军的斥候是精锐中的精锐,传回的消息很少出错。
“平原杜能部!”张生野道。
“杜能?”李跃对此人有些印象,当初荥阳大战,这人跟朱秃穿一条裤子,关系不错,在黄河下游颇有实力。
常炜道:“此人与青州乞活军关系密切,都督准备如何处置?”
不处置,杀良冒功这种事就会泛滥。
乞活军、流民军都不是什么善类,有时是人,有时是畜牲、野兽,他们做的恶也不少。
就像张生野不经意的一句话:畜牲与人并无太大区别。
这年头为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有什么不能做的?
“令梁啸拘捕杜能部,押送至中军!斥候营监视朱秃部。”李跃没有犹豫。
常炜道:“都督可用其他计策密除之,以免后患。”
这便是一个谋士的局限性,遇到问题,习惯以阴谋解决。
“他犯了军法,就该明正典刑,堂堂正正,赏罚分明,何惧之有?否则军法松弛,得不偿失,我黑云军与羯赵何异?”
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的。
此事若是放任不管,可想而知,其他义从军一定会效仿。
很可能青州没毁在姚襄、石琨手上,反而毁在这群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