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那个使用诡计杀死屈将军兄弟的卑鄙秦将,在甄城打了一场大胜仗,大破十万齐军呢!”
“天啦,秦军来了,沛邑落入秦人手中!”
“秦将赵佗已取留邑。”
“赵将军带着大军抵达彭城!”
楚地彭城,这座控扼四方的重要城池,在三万秦军抵达时,主动开门投降,没有丝毫抵抗就落入了赵佗的手中。
究其原因,除了之前令尹项燕下令调取一部分兵力前往淮阳战场支援,导致彭城守备力量减弱外,更大的原因还是这支秦军的主将叫做赵佗!
彭城的楚人忘不了,就在去年差不多时候,这个名为赵佗的秦将带着数千秦军在彭城以北大破楚将屈宋,不仅当场将屈氏兄弟乱箭射杀,更斩杀楚人数百,将他们的尸体堆成了可怕的京观。
那平地而起的高大土堆,上面冒出来的一个个狰狞可怕的脑袋,让人看在眼中只觉得双腿发软,使彭城楚人在怨恨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恐惧。
除此外,彭城以北的那场泗水大战也让他们震撼莫名。堂堂楚国左司马,带着一万大军竟被赵佗数千人背水击破,如此战绩安能让人不惊讶震撼。
故而当知道那个名叫赵佗的秦将,率领三万秦军再度南下时,镇守彭城的楚将立刻带着麾下士卒仓皇逃跑。
本地的楚人则没有犹豫,立刻开门投降,以求活命。
开玩笑,这赵佗去年带着数千残兵都能打出泗水大胜,如今更是大破十万齐军,携破齐之威而南下,这般威势岂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彭城能够阻挡的。
此乃慑服于秦将赵佗之威,不战而降矣。
秦军拿下彭城,赵佗并没有在此地开杀戒,反倒对投降的本地豪贵世族温言安抚,让他们在为秦军筹措粮秣辎重的同时,依旧执掌本地的权利。
不过赵佗也警告他们,此番秦国伐楚,必灭楚之社稷,所以他们最好是安心为秦国办事,如果在秦军南下后出现反复的行为,等到秦军灭楚,就会给他们送上一个覆家灭族的结局。
本地豪贵唯唯诺诺,皆道:“将军放心,吾等是真心投秦,绝不敢叛。”
“如此甚好,等到我秦国灭楚后,诸位亦可继续安享世代富贵。”
赵佗宽慰一番,许下承诺,便让他们离去。然后在城外新搭建的主将大帐中,召集麾下诸将,举行关于接下来作战计划的军议。
“我认为此番行军,就应该沿着咱们上次杀出楚地的路重新走回去。我军上次在符离塞筑了个大京观,彼处的楚人肯定和这彭城人一样,早吓得慌了神,相比其他地方,从彼处渡河要更容易一些。”
黑臀嘿笑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借助将军的威名,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赵佗瞥了黑臀一眼,见其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黑臀这个献策,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从之前杀出来的路再走回去,沿路的楚人在心理上定会受到很大的压力,秦军攻城略地会容易一些。
不过赵佗并未下结论,侧首对诸将问道:“黑臀军候提议走符离塞一段的睢水,诸君可有异议。”
赵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还是涉间开口:“有风险。”
“一个是我军南下的情报肯定早被楚人传到其淮阳大营,楚人不出意外,定会调军在睢水一线布防,以阻挡我军渡过睢水南下。我军想要渡河并不容易,更大的可能还是与楚人隔河相望,寻找渡河的机会。”
“故而符离塞一段不适合我军渡河,其西岸的楚军可以借助塞中补给,与我军轻松相持,而我军所处的东岸则是城邑稀缺,想要获得辎重还得从彭城转运,路途遥远,让我军在补给上恐怕无法和楚军相持太久。”
涉间此话一出,众将皆点头附和。
后勤,确实是个大问题。
赵广开口道:“涉校尉说的对,我军人数达到三万之众,必须要考虑到补给问题。如此一来,适合渡过睢水的地方,就只有相邑和竹邑了。”
“相邑乃是边境,不仅距离较远,还有大量楚军镇守,所以我军最好的选择是拿下竹邑,凭借竹邑存粮和来自彭城的输送,与睢水对面的楚军对峙,再寻找渡河契机,如此便更加稳妥。”
涉间赞道:“赵校尉此言甚好。”
眼见两个校尉互相称赞,诸将也应声赞同。
黑臀嘴巴一瘪,心中有些吃味。
见到麾下诸将各抒己见,赵佗微微点头。
赵广和涉间所说的没错,打下竹邑,便可凭城扎营,后勤辎重都会有保障。
只是,他们为什么总想着渡过睢水?
从赵佗领军南下,重走丰沛以来,军中不管是诸位将校还是底层的士卒都有着一个心思。
那就是希望赵佗带着他们从后方捅穿楚地,插入楚国心脏,突袭楚都寿春,立下惊世大功!
活脱脱一个去年的李信奇袭重现!
不过不同于李信的斩首战术,赵佗率军插入楚地突袭寿春,并非是真的要打下寿春,而是要引动项燕屯在淮阳的大军。
只要项燕麾下军心大乱,军队回援寿春,那么王翦就会寻得战机,趁机扑上去,打下一场惊世大胜。
听上去很美妙,也有很大的成功可能,一旦实现,那就是一场大功。
但赵佗并不想这样。
战争嘛,总是有风险的。
明明有着躺赢的机会,为什么要去拼命赌博呢?
“就依两位校尉所言,我军接下来当发兵竹邑,兵临睢水。”
紧接着,赵佗话语勐然一变,沉声道:“但我军不需要渡过睢水。此番南下,稳扎于东岸便是。”
“等过上一些日子,楚军会自己过河来的!”
赵佗狡黠一笑,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那位秦国上将军。
相比于直插寿春,引动项燕回援。
赵佗驻军于睢水,同样能达到这个目的。
要知道淮北战场楚军屯兵近四十万,每日所耗粮秣都是个天文数字,如今刚刚秋收完毕,楚军正等着各地运粮前去给他们吃。
就在这种时候,赵佗南下插入楚地,屯兵睢水一线,将方与、彭城、鲁地等方圆千里的广袤土地彻底隔断,这些地方新收获的大量粮食无法运到淮北去支援项燕大军。
楚国国力本来就比秦国差,以之前的情况来看,靠着秋收勉强能和王翦再耗上半年,如今被赵佗这么一搞,恐怕能撑三个月就不错了。
这种情况下,到底谁会更着急?
所以赵佗根本不需要渡过睢水南下,他只需跟着王翦学就对了,稳扎稳打,断了楚人从睢水东岸运输粮秣的道路。
这样一来,对方绝对忍不住,甚至会主动过河来攻打秦军,以打通运粮道路。
此即兵法所谓,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敌人不动,那我就让他动!
到了那时候,就是楚军想着过河,秦军反倒占据着主场优势,这般打法岂不美哉?
……
睢水西岸。
寒风渐冷,赤旗飘扬。
三万楚军刚刚在符离塞外扎营。
“项将军,睢水东岸的斥候来报,秦将赵佗已经攻下了彭城,正在率军南下,数日后就会兵临睢水。”
景同走进营帐,将刚刚得到的情报,汇报给这支大军的主将项渠。
“嗯,有劳子同。”
项渠点了点头,他坐在帐中主座,目光径直看着眼前的地图。
景同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在项渠身侧低语道:“将军,睢水东岸能够渡河的地点当以竹邑为佳,不出意外的话,秦军当从彼处渡河。将军还请早做准备,派兵驻守在附近,防止秦军渡过睢水才是。”
这一次,项渠没有点头。
他目中闪过一缕精芒,沉声道:“子同之言差矣。我正要放秦军渡过睢水,再行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