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是复活。”
阿莱斯特松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说道：“毕竟她就没有完全死去……如果她的灵魂已经飘入了梦界之河，我反正是捞不回来的。从这点来说，倒是要感谢伯爵大人了。”
其实阿莱斯特自己也出了点汗。
虽然她的超越道途已经抵达了第四能级、成为了大多数国家的中坚超凡者力量，能够完成大多数仪式……但是尝试还魂仪式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尽管要求灵魂完整、躯体尚有生机……而且这种复活并不彻底，在一定时间之后灵魂仍旧会离体，还需要再度还魂、或者通过其他方式进行镇魂。
但这终究也是货真价实的“复活仪式”。
不是月之子那种搞不清楚复活的人是不是自己的转化，而是让原本的灵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货真价实的复活。
这算是超凡者中最早能接触到的“复活”能力之一。
那少女从床上坐起之时，看了一眼伪装成了中年男性的蜜獾女士、以及变回艾华斯样貌的阿莱斯特，下意识伸出手来挡住自己的身体。她有些迷茫的四处打量着，然而瞳孔深处却仍旧有着惊惧之色。
之前发生的一切宛如噩梦般清晰的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恐怕此生都难以忘怀。
望着那女大学生清澈而又愚蠢的目光，阿莱斯特在一旁悠然道：“你很幸运，小姐。你碰上了我——所以你才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而不会……像她们一样。”
阿莱斯特说着，伸出手来指了一下那躺满了灵魂的大床。
克里斯蒂娜下意识顺着阿莱斯特伸出的手看了过去，随后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啊啊啊！！”
因为确确实实的“死了一次”、以灵魂的姿态存在了短暂的几个小时……她如今已经有了黄昏道途的适应性。多强不清楚，但至少有了灵视的天赋。
在如今的她看来，那原本柔软而奢华的大床，此刻却像是一块长满了蛆虫的巧克力——在那红色的大床之上，“贴着”无数条纯白色、半透明的灵体。
其中大多数的灵体都已经收缩成了一种如同蛆虫般的“茧”。她们的四肢枯萎，头与躯体融合在了一起、变得像是白白胖胖的一条虫子。
而还有少数灵体仍旧能隐约看出那曼妙的身材，但头颅与手脚已经变细，看起来就像是拉丝的年糕。只有两三个灵体还能看出已经有些模糊的五官，她们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
见到它们的一瞬间，克里斯蒂娜心中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终于想了起来，自己混混沌沌之时、就是和这些灵魂躺在同一处，缠绕在了一起！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让她想要呕吐出来，她的胃也这样动了。可是这时，她的躯体却根本没有反应，完全没有弯下腰去。这反倒是让她呛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的呕吐感都为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为……什么，我的……身体……”
她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原本灵巧的舌头也变得不是很听话。又过了好一会，她才又突然恢复了过来。
“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女孩。”
阿莱斯特毫不犹豫的给她判了死刑：“不是‘你的灵魂暂时离开了身体’，而是我将你的灵魂招了回来、塞回了你的身体里，将这种死亡推迟了。”
克里斯蒂娜看了一眼变回艾华斯姿态的阿莱斯特，眼中闪过了敬畏与感激之色。
“尊敬的先生……”
她沉默了一会，有些沮丧的低下头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无……以为……报……”
她很聪明，因此知道对方费力将自己“复活”，多半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可是她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自己除了这具躯体之外究竟还有什么价值……
阿莱斯特笑了笑，在她惊讶又惊喜的目光中变回了贝亚德的姿态。
“您……？？”
“嘘，不要在意。”
阿莱斯特伸手立在唇前，露出神秘的微笑。
她走到克里斯蒂娜面前，给她披上了毯子、又轻柔的抱住了她：“我想给你谈个交易……”
“——我答应。”
克丽丝蒂娜毫不犹豫的答道。
反倒是阿莱斯特有些诧异：“伱都还没听我想说什么！”
她瞥了一眼房间内的冰雕，脸上显出了些许畏惧：“无论……是什么……都答应。”
虽然是背影……
但她也能看的出来，那個冰雕就是在她面前宛如神明般强大的道恩伯爵！
既然她被道恩伯爵所杀，而这两人将道恩伯爵干掉、又将自己救活……就说明他们远强于道恩伯爵。
——自己连道恩伯爵都完全无法反抗，那就更没有反抗这两人的能力了！
哪怕不讲报恩、不讲报酬，她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阿莱斯特终于对她起了些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蒂娜……韦伯。”
女孩裹了裹毯子，用有些别扭的舌头缓缓答道、努力不咬到自己的舌头。
迷途知返，知道轻重……这倒也不算太蠢。
通过镜魔，阿莱斯特知道对方原本想要做点什么。幸好恶行与堕落尚未落地……如今反倒是有了救赎的机会。
这也正是地缚灵呼唤阿莱斯特的原因。
“那么，韦伯同学。你现在的身体，光靠自己是无法完全驾驭的。如同还魂尸都行动缓慢、言语迟缓一般。因为你的灵魂与肉体已经有了一道缝隙，你想要精细的操控躯体恐怕是不可能了。可能过一段时间，你的灵魂就会自行离开身体。”
阿莱斯特缓缓说着：“但我这里有一项共赢的生意。
“——我打算将一个灵体种在你的躯体里，你们两个共用一具躯体。有了她的填充，你们至少能更方便的使用这具躯体，如果你的灵魂不小心离体、她也能给你拽回来。
“她算是你的前辈了，有第五能级。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也可以请求她的帮助。
“有了她的帮助……你不仅能恢复行动，而且还在黄昏道途上有着更深一步的发展。作为报酬，你要替我去做一些事。”
具体对克里斯蒂娜来说，这大概能算是一种随身老爷爷。
……考虑到爱丽丝的具体情况，或许也能算是随身老妹？
“我……答应。”
克里斯蒂娜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成为一名强者的棋子，这至少比她所预想的最差的可能要好。
于是阿莱斯特将震动嗡鸣着的“随从卡：地缚灵”贴在了她的额头之上，克里斯蒂娜感受到了它的震动，有些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但这一切并没有那么复杂——
——释放卡牌。
阿莱斯特心中说道。
下一刻，那张塔罗牌便开始自发瓦解、坍塌。化为黑色的盐与黄色的烟，从中飘散而出、随后被克里斯蒂娜的躯体直接吸了进去——她如今作为“还魂尸”，正是这种幽魂最好的容器。
过了很久，克里斯蒂娜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看不到畏惧，反而是亲昵与感激。
“主人……”
爱丽丝有些笨拙的用着克里斯蒂娜的躯体，一字一句的说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