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寒冬已至。
徐州。
本该稍见起色的战事,随着曹军粮草的抵达,战况徒然变幻。
原以为河道冲毁,粮道阻断,曹军无有粮草之际,冬日来临必将会无奈退兵。
谁曾想,这般情况下,曹军竟然能将粮草运输而至。
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重新返回郯城不久之后,徐州的探子很快便知晓了这一次曹军为何突然间拥有了粮草。
“戏煜,又是他?”
郯城衙署。
收到密信的刘备有些茫然,戏煜这个名字,这些时日,他早就不在陌生了。
自对方被汉天子封赏之后,这个名字,在如今大汉十三州天下诸侯眼里便挂上了名号。
如今重新听到这个名字。
还是在战事如此关键的时候,刘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明明曹军粮道已然被河道冲毁,加上连番的阴雨天气,曹军到底是如何将粮草送到前方的。
刘备想不通,只觉得此事比登天还难。
这个戏煜,难不成还是上天派下来相助曹操的?
他曹孟德,凭什么?
凭什么拥有这般的人才!
刘备有些无奈,如今曹军粮草无恙,士气重整之下,兵峰难以阻挡。
所幸他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选择退兵。
相比藏霸、孙观二人,他手下的实力并未受到波及。
不过,若是连打都不打,陶谦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刘备眉头紧皱,眉间的阴郁之气久久不散。
衙署之内,相对而坐的关张赵三人皆是未曾开口。
张飞板着脸,心情略有些不爽。
在他看来,便是曹军有了粮草又如何?
如今两军还未交战,大哥便率先带着他们撤军,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张飞有些不爽。
连打都没打?谁又能知道他们打不过曹军?
“大哥,要我说,我们之前就不该撤军,都到了那鸟曹操的鼻子底下了,我们为什么要跑?”
“要我看,就该跟他杀上一场,好叫曹操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俺老张,必将杀他个人仰马翻!”
张飞鼻子喘着气,这功夫倒也不在憋着话了,看到刘备一直没开口,张着嘴直接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话头一开,面前的刘备颇有些无奈的朝着他看了一眼。
什么叫做杀上一场?
两军交战,非胜既负,一旦交战,不知道将会有多少将士命丧沙场?
这般情况,岂能因自己一时之气而草草决定?
而且,相对于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曹军,他刘备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该如何战胜草草。
他熟悉曹操,对方能在之前的情况下,龟守不出,又岂是庸庸碌碌无能之辈?
若是真的交战,他无有胜算!
这些话,刘备心中清楚。
但此刻,也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明白的。
看着张飞瞪着圆眼盯着自己,他只能嘴上泛起一抹苦笑。
“三弟,两军交战岂能如你这般草率?”
“你我身上所系,乃是成千上万将士之性命,若因你我一己之念而丧生这些性命,我良心难安啊!”
刘备脸色发苦。
这样说完,张飞张了张嘴,紧跟着想要说出去的话,犹如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大哥跟他讲道理。
并且,还是用这样的口吻朝着他讲道理,每次这般情况的时候,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边上的关羽伸手轻轻掠了掠胡须,刚才一直半眯着的眼睛,这时候轻轻睁开了一分。
“三弟,大哥所言不差,战场之事,不是儿戏,伱勿要胡闹!”
刘备心里明白的事情,关羽多少也是清楚的。
只是,两军未曾交战,这一点关羽亦是心中有些不爽。
终究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军,未曾交战,望风而逃的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丢人。
更何况,此番战事传回徐州。
彼时藏霸、孙观等人都已经交战,其两者已经大败,而他们却连战都不战。
此刻,亦不知徐州上下如何看待他们兄弟?
“刘将军,此事非你之错!”
看到刘备三兄弟拉跨着脸,混在其中的赵云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此番他虽然被公孙瓒调遣到了刘备麾下。
但说到底他并不像是张飞和关羽,他个刘备之间的感情远不如两人浓厚。
赵云还未真正投效对方,这时候称呼上也说不上称呼对方为主公。
毕竟,此刻的刘备,说不上有让赵云投效的念头。
他当初能带着乡勇投奔公孙瓒,那也是因为公孙瓒在幽州的名声太过响亮。
如今天下闻名之辈,那一个似刘备这般无有根基。
而刘备如今,唯一能称得上称赞的,也只有仁义,体恤手下和百姓。
“子龙!”
听到赵云开口,刘备心情倒是好上了一些。
要说千算万算,唯一没想到的便是曹操能有戏煜这般的人才相助。
天如今怎么想,也想不到对方到底是如何在那般情况下,能够将粮草运送到前线的。
曹军如今气势如虹,粮草之事绝非虚假。
那数十万大军,不可能饿着肚子,而被攻陷的城镇内,并无有强行征缴粮草的事情。
要说曹操当真在徐州大肆屠戮,甚至于强行征缴粮草的话,他心里多少还能占据一些大义。
只是,一切和他想象中都有些差别啊!
郯城内气氛有些无奈的时候,徐州腹地的徐州城内,更是阴云密布。
藏霸和孙观吃了败仗的事情第一时间便被送到了州牧府内。
得知消息的陶谦已然再难安歇了。
曹操突然有了粮草的事,让陶谦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只知道探子说那戏煜带着人来了,曹军便有了粮草,这事情实在是很难让人明白。
“两位将军来信怎么说?”
陶谦朝着边上的心腹曹豹问了一句?
刘备那边并未损失的消息,他自然也清楚,虽然是望风而逃,但陶谦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
“还能怎么说?”
曹豹看着重新躺在病榻上的陶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败了就是败了。
藏霸倒是没找什么借口,只是说曹军兵峰太盛,我军难以抵挡,仓皇之下,落了败仗。
终究是徐州盛平的时间太久了,除了陶谦手下的丹阳兵,藏霸手中的兵卒已经算的上是不错的了。
但,曹操手下的兵卒,那可是经历了黄巾之乱的黄巾兵,那是从一场场战斗之中留下来的。
打不过,属实正常。
至于孙观,来信一顿大吐口水,说自己没打过曹操是因为对方偷袭。
更是直言刘备闻风而逃之举,使得他的军心有些紊乱。
这些借口,明眼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不过,对于刘备曹豹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情。
他也用不着朝着对方说话,再说了,刘备本身就是来相助徐州的,此番连打都没打的举动。
看起来终究是有些难看。
将信中所言如数告知了陶谦之后,曹豹便没再说什么,其中分断,陶谦自然有自己的心思。
得知信中所言之后,陶谦微微眯了眯眼,胸口像是如一块重石一般压着。
“哎,悔不该于曹孟德交恶啊!”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般局面,他当初就不该答应袁术的话,两路分攻兖州。
他哪里能想到曹操崛起的如此快速?
先是顺利的平定兖州,紧跟着又能收拢数十万黄巾之众,这简直闻所未闻。
如今,粮草断绝之际,短短时间内又能解决这般事情。
如同天助一般。
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他徐州一地能压制住的。
那袁术如今,连一个消息都没,这更是让他心口之气更为不畅。
“阿豹,你说如今,我与那曹操还有言和的余地吗?”
陶谦目光看着头顶的帷帐,眼神却有些涣散,这话是对着曹豹问的,又像是在问自己一般。
边上的曹豹有些无言。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岂是异能那般简单就能握手言和?
这天下如今的乱想,诸侯之间相互征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有那般轻易的事情。
曹豹没有开口,塌上的陶谦嘴角忍不住有些苦笑。
身子颤动之际,不多时便又晕了过去。
……
十一月初。
入冬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曹军营地之内。
戏煜本想着运输完粮草之后,第一时间返回兖州。
只是,没想到曹老板当着大帐之内,仅仅因为运输粮草的原因,直接便将此战的首功推给了他。
这般功劳,戏煜本来是不打算领受的。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整个曹军上下的,对于曹操的决定,似乎没有丝毫的异议。
军营上下,但凡相熟一些的人都朝着戏煜恭贺,便是一些不太熟悉的,也会上来和他笑着打个招呼。
首功的事情,所有人就这样给默认了下来。
这般情况下,戏煜本来还打算返回兖州的事情,瞬间便落空了。
他总不能在这般情况下,撂挑子走人吧!
虽说他不在乎曹营的其他人会如何看他,即便是扫了曹操的面子也不在乎。
但,戏志才终究还是曹操的谋主。
若是就这般走了,曹老板失了面子。
曹营上下不知道要如何看待他。
到时候,流言飞起,说是他傲慢无主,立了功劳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言论怕不是要飞上天去。
知道后世舆论到底有多大影响的戏煜,很清晰的知道,有些时候,杀人的不是刀子。
而是那一张张的嘴。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答应曹操留在曹营。
如今之际,只能等这便战事顺利,到了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在离去想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一大早,身披着大氅的戏煜便被曹操喊道了营帐之内。
他进了营帐之后,抬眼才发现整个营帐之内,除了曹操和戏志才之外,并无他人。
帐内架起了三团炉火,温度比外面要舒适的多。
这功夫,曹操正盘坐在一团毛毡之上,身前架着火炉,一边烤着火一便手捧着一卷书简。
边上的戏志才斜卧着,对于这般的架势,曹操倒是一点也没有在意。
两人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一边说这话一边笑着。
营帐被揭开,看到进来的是戏煜,曹操未曾穿靴直接便在毛毡上站了起来。
“奉义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朝着戏煜招了招手,曹操往上迎了两步,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靴的时候,他才顿住了脚步。
戏煜朝着曹操拱了拱手,眼神又忍不住朝着戏志才瞥了一眼。
后者见是他进来,只是抬眼看了一看,随后便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
“兄长!”
朝着两人两人见了一礼,戏煜跟着曹操到了火炉边盘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戏志才身上。
“大哥,你……”
只是看戏志才这般样子,便知道这家伙想来这段时间又是忘了锻炼之时。
也对,戏志才那本就是随性的性子,要是真的想头驴一样将对方按着倒是不可能的事。
戏煜有些无奈,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戏志才像是才想到什么一样,突然间一个激灵身子便端坐了起来。
不过,紧跟着他便想到,如今的戏煜已经成婚了,现在的情况可和之前不一样了。
“阿煜,就是现在天有点冷了,今日早操的事情,我给忘了!”
戏志才挠了挠脑袋,随即眼神朝着边上的曹操看了一眼。
“不信你问主公,我之前在营内可是每日都会锻炼五禽戏的!”
朝着曹操使了个眼神,后者倒也心领神会,这功夫笑着便跟戏煜开口道。
“奉义,志才所言不差,前些时日,倒是未曾疏忽过锻炼!”
听到两人这般说,戏煜只是点了点头。
“兄长记得便行,吾只是担心兄长身子弱,此番天气变幻,若是感染风寒,倒是凭白让人担忧!”
“我知道了阿煜!”
戏志才点了点头,戏煜说完之后,他的心头便浮起了一丝暖意。
这功夫看着这兄弟俩相互体谅的样子,曹操嘴角挂着笑。
不自禁间,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幼弟。
想到曹德,曹操便忍不住又朝着戏煜看了看。
若非是戏煜的话,当初他一家子恐怕就要命丧徐州。
虽说他和幼弟之间的感情说不上有多亲近,但,终究是血浓于水。
若是曹嵩身死徐州,曹德想来也是逃脱不过。
心中有些感慨,他能碰见戏煜,还真是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了。
先是有帮着平定兖州的功劳,紧跟着又救了自己一家子,在如今,徐州之战。
若非是戏煜及时送来粮草的话,恐怕此战到现在已经结束了。
彼时,他恐怕只能带着大军灰溜溜回到兖州。
在想进攻徐州之时,恐怕也没有现在这般容易了。
心思闪动之间,曹操的目光落在戏煜身上。
“奉义,此战多亏了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恐怕……”
曹操话音并为说完,但没有粮草的结果,想来所有人都会明白。
戏煜嘴角笑了笑,算是没有否认。
天气变化,河道冲毁粮道,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些想象不到。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还会发生这样巧合的事把!
本以为解决了兖州丰收的情况,谁知道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原本的粮道被冲毁了,但新的粮道还是被扩展了出来。
如今,兖州和徐州之前的粮草运输,有着独轮车得到缘故,在山道行进倒也不算是困难。
“阿煜,你来的正巧!”
戏志才将手放在炉火上翻了翻,悠悠吹了口气,这时候重新看向戏煜的时候,嘴角忍不住翻了翻。
“我和主公正商讨着如何对待如今这些已经被拿下的徐州城镇,之前你提出来的政策确实不错!”
“既然你这个正主到了,便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戏志才淡淡的看着自家弟弟,能有如此出色的兄弟,让他心中满是骄傲。
戏家到了这一辈,可算是对得起当年早亡的双亲,对得起戏家的列祖列宗了。
戏志才开口之后,边上的曹操亦是点了点头。
如今对待徐州这些城镇的方法,都是按照戏煜之前制定下来的方略在施行着。
这些徐州百姓对于曹军的态度,也让曹操看到了此种方略的好处。
而且,萦绕在曹操的心头内,一直便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戏煜眼里所希翼的天下,到底是如何的样子。
“奉义,且说说你的看法吧!”
看到眼前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戏煜目光随即放在了曹操边上案几的书简上。
看到这一幕,曹操随即开口解释。
“这些都是近些时日我军麾下徐州城镇的近况,奉义尽可观看!”
听到曹操这般说,戏煜倒也没有客气,随手便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卷书简拿了起来。
摊开书简之后,戏煜的目光便慢慢的落在了其上的内容之上。
书简上的内容乃是东平县内的状况。
自曹军拿下东平县开始,整个东平县初始还是原来的样子,百姓起初有些抗拒曹军。
但随着曹军开始宣扬兖州施行的政策之后,东平县的情况开始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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