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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5章劫宗愿随

  正值冰消雪化之际,公孙无止风尘仆仆从北疆赶回,为虚天要塞带回了勾决名单。

  缺冽仙尊的神色很是复杂,终是沉沉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难得糊涂!想不到他堂堂血海魔宗的元神,终是也有不敢开口的一天。

  再联想到劫宗元神面对他的试探,眸子中意味深长的笑容,哪怕他有所领悟,也只能藏在灵台的最深处,甚至还要专门设下禁制,立下心誓。

  眼前这人真的是公孙无止么?谁敢说不是,且和他缺冽到血海之中细细说来,身为虚天要塞的金丹,对阵化真妖廷险些身死道消,岂容外人污蔑!

  不过想到前些日子,北疆传出的那些惊天动地的消息,缺冽仙尊只觉得匪夷所思,甚至于修罗血道都多了一些感悟。

  “无止此去北疆辛苦了,回来得也不容易。”血海元神叹了口气,诚心诚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据说某人凭一己之力冲破了北疆诸圣的封锁,确实很不容易,便是他缺冽的护命神通在天地中堪称一绝,遇到这等围杀阵势,怕也只能黯然饮恨。

  “有劳仙尊挂心,一切还算顺遂,佛母也让我代问仙尊好。”公孙无止拱手一礼,看得血海元神眼皮直跳。

  缺冽仙尊吸了一口气,似乎欲言又止,怔了几息后,却是幽幽咧了咧嘴。

  大约,双英不和也是假的,这等弥天大谎也能从头到尾地撑着,眼前之人和北疆那人,实在太过逆天,怪不得这渊劫才起,就打得妖廷和天魔两方叫苦不迭。

  天地赐我等劫数重重,我笑他人看不穿局中汹汹,诸般因果诡谲云涌,自有人将万事算尽彀中,予人体面葬送,血浸春秋枯荣。

  足足四尊妖圣战躯,拿来恢复元神血躯,壮大血海底蕴,还没有了结因果呢。

  “下一次送勾决名单不一定是我,不过若是有机会到北疆的话,必然向佛母表达仙尊的诚意。”忽而公孙无止淡淡一笑,慨然应下了差事。

  公孙无止踏出了奏事殿,抬眼看了一眼云界中的远方,浩瀚的妖云正在那处肆意弥漫,汹涌澎湃,气象极其恢弘。

  公孙无止有些奇怪地看着血海元神,却见血海魔宗之主郑重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诚挚。

  自己早该想到,正是万鬼敌白骨,伪作无亲故,便是没有机缘,也能彼此搭手,生生砍出了一条登天之路!

  真……真他娘的会玩……

  既然血海元神主持虚天要塞,很多事情怕是瞒不过他,比如公孙无止的道力境界,以及在虚天要塞的战绩和行踪,不过哪怕缺冽仙尊看出些许端倪,也必然紧守秘密,谁让自己是他的债主呢。

  各类妖形在黑云妖雾中蜿蜒游走,不知何时隐没于厚重的云层中,为这壮阔之景染上了一层狰狞厉色。

  公孙无止的镇定自若令血海元神仿佛吃了一颗定心灵丹,当即斩去了心头最后的疑虑,脸上已然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笑容,甚至身子都站得直了些。

  缺冽仙尊瞬间收拾好心情,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中也有着一丝怪异的感觉,“当日我想让采颜来我血海魔宗,心意至诚至真,只可惜,一番心思赴了远风流水,我至今深深为憾。

  若是无止下次再去北疆,且把我这话带到,便是姜宗主在此,我依然是这句话。”

  而在妖云的最深处,雄浑战堡正在其中载浮载沉,好似潜伏爪牙的凶戾妖兽,为天地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妖……”公孙无止轻轻出声。

  天地中蠢货太多,那些庸人修行时无力无智无勇无狠,眼里只有退路幽深,劫数临头了却是不知所措,甚至不值得他化入血海,但天地中也不缺深具慧根的,有些人有些事甚至可以彼此心照不宣。

  从今以后,自家大约可和渡弥一般,淡淡看其他人的笑话了。

  谁能想得到?!

  成事三分赌,敢拿性命来争胜负,果然才抵住杀劫反复。

  那渡弥必然是知情的,可恨,之前不知被其看了多少笑话,怪不得白玉京之战,那老小子跟疯了一样要杀下云界。

  看着公孙无止拱手而退的背影,缺冽仙尊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悠悠感叹,一时之间,就连虚天要塞外的血潮都似活泼了几分。

  从没有哪一刻,血海元神如此庆幸自己入主了虚天要塞。

  就如眼前之人,就如北疆那人……

  好整以暇地走了几步,却见他沧桑的面容上露出了淡淡的嗤笑,“原来是妖啊……倒也凶戾!

  可惜我等不再是血食了。”

  天地杀劫周旋,神魔掀此难险,却要以血泼盏,添为执戈一篇。

  还没等他找到熟悉的店铺稳稳肚皮,一抹淡淡青光却是在他眼角轻轻晃了晃,姜默舒微微一笑,看来又能省下一顿饭钱了。

  渡弥仙尊的别府本就是一件法宝,虽然仅有四阶,便是仙尊住着也不跌份儿,因为一进大门的正中庭院,就有一汪碧色凝于虚空之中,不断吞吐着虚空力韵,仿佛每个瞬间,都变得更加温润,也更有灵动之性。

  六阶仙藤,若是再度突破圆满,便是镇宗灵宝了。

  姜默舒将手轻轻在额间一抹,一枚骨玉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而他也显化出了本相,依旧儒雅温和,仿佛一个谦谦有礼的读书人,风华染了双眼,慨然赴这尘世劫间。

  “不想到了我中年之时,却是这般沧桑的模样,仙尊可是在炼制之时把我往丑了想。”姜默舒似是在抱怨。

  “我也是有些奇怪,但按你姜家血脉推演,三百阳寿若是过半,还真就是这副模样,你那大哥不就是如此。”劫宗元神的面容上泛起笑容,眸子中未见任何异色,言语之中更是半点因果不沾。

  “如此更佳,总比那麒麟之相和玉诡之相要好,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有情劫惹到身上。便是我不惧,仙尊怕是也有些发怵了。”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大快,“这次去北疆就安稳多了,没有勾动任何情劫,来去自如实在是痛快。”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劫宗元神得意得咧了咧嘴,原本欲言又止的

  话当即吞回了肚里,绝口不提。

  姜默舒身上有两件化身之宝,一为骨玉,一为发束,都由他重新加以炼制,投入的灵材皆是陨落的天子和妖圣所化,结果一番辛苦下来,似乎还赶不上姜默舒自行炼制的化身宝珠。

  劫宗元神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那化身宝珠已然暗凝金玉麒麟的气运,他甚至想将之剖开细细探查,到底是何等玄妙灵韵,居然能如真人一般勾动气运。

  幸亏仙藤有镇运之妙,他才能隐隐察觉,若是其他元神的话,怕是根本感应不到半分。

  居然于炼宝一道,输得如此彻底,这是劫宗元神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此次为骨玉添加姜默舒本身的血气化身之时,渡弥仙尊暗自发了狠,灵材奢侈得如此过分,炼制出的东西若是还及不上那名为玄牝珠的法宝,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好在成品果然不俗,甚至也能引动气运,自成命数,倒也勉强不输那玄牝珠了。况且为了做到以假乱真,瞒过妖圣和觉僧的神通,劫宗元神还固了一种显运在骨玉之中,以作遮蔽。

  正是最没有威胁的桃花之运,横竖这公孙无止的身份,已然在素卿幻宗列了情劫的因果,而且早已完结,这桃花之运无着无落,自是不会有所影响。

  只要……只要不主动招惹桃花因果。

  对于这点,劫宗元神深有信心,姜默舒此去北疆,本就是冲着杀伐去的,对于情劫是避之不及,哪里可能去主动沾染。

  刚刚姜默舒所言北疆之行,也清楚表明了并没有情劫沾身,劫宗元神不由得大大舒了口气。

  很好,没有情劫,没有桃花,一切顺遂就好。

  随后听到姜默舒细细将北疆诸事说了一通,渡弥仙尊幽幽一叹,“北疆那些人被祥和之道迷了心,已然打不醒了……”

  劫宗元神的面容很是纠结,迟迟没有下文。

  姜默舒并不着急,眸中自有淡淡然,劫宗元神既然渡过了两次渊劫,所思所虑必然会深远些,他也需要渡弥仙尊帮忙参详诸般计划是否有缺有漏。

  劫宗元神的灵台中瞬息万念,因为眼前杀伐道子的插手,本次渊劫早已和他早年的推演有着天地之别。

  别的且不说,龙宫迎难,真凤陨落,就是他之前绝不曾推演到的。

  “你想屠灭北疆佛脉?”

  “不错,吃了这么多年的人命,我要收回来。那所谓的人妖祥和尽是血食痛楚,浇过喉头,我咽不下去!”

  “还有五寺,两大妖廷,甚至还有两家天宗……”渡弥仙尊细细盘算起来,因为暗皇尚春如的缘故,玄兵劫宗和命昙宗已然同气连枝,便是杀伐道子的所谋有些困难,但比起洗净天地的执念来说,不算什么。

  “皆在因果之内,皆在可杀之列。”姜默舒胸有成竹。北疆的祥和气运最讲因果,这次彻雷追杀于他还算是情有可原,但北疆五寺和巫典两宗追杀于他,却是主动结下了因果,岂能不还以颜色。

  那么多元神的人情,不用在此时用在何时?!

  便是不能一战将北疆斩绝,也要将其打至半残!你北疆做事不讲究在先,那就不要怨我不讲武德。

  来这世间,便是要起刀兵,便是要掀杀伐,仗凛凛魔杀伐舞,把铮铮剑对血弹,温茶洗得碧霄寒,且看谁来呼惨。

  尽起神魔,呼召元神,当伐北疆!

  仙尊心下凛然,这北疆惹谁不好,偏要惹眼前这杀伐道子,不知他明着温和谦让,行`事却最是疯魔嘛,北疆向来独善其身,这次怕是要因此遭了老罪。

  劫宗元神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化真妖廷怎么办?”

  “让中原防线的天宗过来协防,西界天的诸位天子吃了一次大亏,这次若再敢探出头来,我倒是要说声佩服。”

  姜默舒早就打算好了,权当引蛇出洞,若是那破灭一脉的天子想趁火打劫,他也不介意杀个回马枪,横竖只要西极一退,北疆绝不敢主动挑起事端,更何况七魄中还有五魄未曾染韵,天子若来,他求之不得。

  渡弥仙尊眼睛微眯,甚至手指已然不住掐算起来。

  过了良久,仙尊微微颔首,欣慰的笑了笑,不过眸子中再无半分悲天悯人的神色,多出的却是不留情面的冷意。

  “既然北疆诸圣不讲体面,那大家便都不体面了,真当我西极的天宗是泥捏的不成。”

  劫宗元神的语气已然变得杀意凛冽,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西极这边扯住化真妖廷杀伐不休,谁会多看北疆的祥和之道一眼。

  大家既然都在渊劫之中,彼此看不顺眼,那便做过一场便是。

  说什么亲者痛,仇者快?

  北疆诸圣围攻刑天之主之时,怎么不顾全大局?!

  仙尊如此语气,姜默舒哪里还不明白,北疆诸圣围杀自己已然让劫宗元神动了无明,“谢过仙尊的支持,有了玄兵劫宗响应,倒是让我免了可能的尴尬。”

  渡弥仙尊悠悠白了姜默舒一眼,笑得很是古怪,“便是没有我劫宗帮衬,你就不能攻伐北疆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恐怕要辛苦不少,自然比不得有仙尊支援来得容易……”

  姜默舒没有丝毫谦虚,好似老实巴交地说出了肺腑之言。

  劫宗元神愣了一下,然后和杀伐道子对视一眼,两人不禁同时笑出了声。

  过了几息之后,渡弥仙尊抚着手掌,开怀笑言,“说起来,自从认识了你,我的脾气都大了不少……”

  姜默舒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摊了开来,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只将凛凛杀伐意,斩与风花雪月知,临风对月但无言,无言即是铮铮痴。

  一日之后,震惊四域的消息从虚天要塞发出,让所有得知消息的人,皆是惊惧难安。

  命昙宗刑天之主被北疆诸圣围杀,侥幸得脱,一月之内,当尽起宗内神魔,另遍邀同道好友,

  远伐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