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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9章尽殷牌面

  东界,修醒生院。

  两丈高的刑天神魔缓缓拾起了身前的大斧和巨盾,当即给负责看顾的蕴气骇得魂飞魄散,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感受着无头神魔胸前恶睛中的森森杀意,生院蕴气竭力想止住身体的颤抖,但越是努力,他的手脚却是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生怕下个瞬间,先天神魔狂性大发,将他塞到腹部巨口中生生嚼碎。

  “唤风尽殷过来!”无头神魔冷冷出声,似有烈风狂云搅动于殿中。

  “是……是……我这就去通报风代院。”数位生院蕴气当即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半柱香之后,修醒生院的代掌院已然立于无头神魔之前。

  “刑天神魔,你唤我前来,可是催玉已然大好了?”风尽殷双眸发亮,掩着檀口,看着神魔身后那道门户,泪光隐隐。

  “他不是很好,心气不顺自然心劫难过,不过你更不好,却是不能再拖了。”

  刑天神魔的声音宛若铿锵相击,周身的凛凛杀韵已然愈发澎湃,好似天地中的潮汐,浩浩荡荡,永无休止。

  无头神魔咧嘴森然一笑,凶睛中更是有着期待之色,“更何况无聊了这么久,骨头都快锈了,正好活动活动手脚。”

  “这个自然!”

  若是要长久与这妙人儿守在一处,共见那云海尘清,同聆那万籁生山,齐赴那明月雪时,便是再辛苦,自己也是毫无畏惧。

  自家那妙人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院才算和命昙宗化解了因果,从此两不相干,自从金曦之主带着四尊天子法体返回宗门后,命昙宗也很是信守承诺,绝口不提黄泉神魔之事,这才让她稍有心安。

  “……刑天神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日催玉化解得那般轻描淡写,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代表着何等的绝代天姿。

  无头刑天胸前的巨眼,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犹豫着开口,“这个……我不好说……”

  “我明白的……”风尽殷抹了抹眼睛,挥散了眸子中的晶莹。

  “关键不是困难,也不是辛苦,是求人!”无头神魔幽幽一叹,语气中多出了淡淡的萧瑟。

  情之一物,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那人委实是凶了一些,却是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心,只此一项,便胜过千件万件。

  “……这样啊,那他辛苦闭关参悟出的破解之道,倒是不用再说了。”

  “刑天之主,姜默舒!”无头神魔似是没有隐瞒,语气中很是复杂,“若是有他出手,或可再消减三成病离伤恨真韵。”

  无头神魔闻言,当即作势要将斧盾放回地上,语气中多出一抹轻松,“横竖我也不想去,倒是省了一番辛苦。”

  “求谁?”风尽殷当即抬起眼来,竖耳倾听。

  无头神魔腹部的森然巨口咧了开来,冷冷一笑,语气中颇有淡淡嘲弄之意。

  “他出关也是没用,这病离伤恨真韵别有玄机,天地中能化解的手段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姬催玉那小子能为你抹去六成已是侥幸,更是耗去了他所有的底蕴。”

  当日伶恨灵尊为黄泉天命印下了病离伤恨真韵,便是以姜默舒之能,也只能以刑天之韵和沧浪之韵各自抹去三成,算是挡下了后羿神魔入世的因果劫数。

  “破解之道?!”

  “破解的法子虽然有了,只是却有些不好办!”无头神魔的语气,显得很是犹豫。

  “好!我这就报备文人皇!”

  玉人的面容上尽是温柔神色,杏眼中更是一片无悔,但若说没有遗憾,却是骗人。

  看着神魔悍勇战躯身后的那道门户,玉人已然痴了,眸子中的婉转却是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遍观幻宗和生院的典藏,眼下的她,眼界已然极为广阔,早不是当初那般懵懵懂懂,自然知道病离伤恨真韵的恐怖,号称天人亦有衰,便是她以黄泉都镇压不住。

  风尽殷当即一怔,旋即粲然笑笑,“能多活几年,帮他看守着这份基业,我倒是不想其它了……”

  神魔的语气中似有着淡淡的兴奋,仿佛天地中的烈烈杀伐就如琼浆玉`液,能烧心头火,如有欢宴恣。

  如今却是因为自己,两宗又要再起牵扯,更何况看无头刑天的架势,怕是要陪她一同前去命昙,如何不令她感到自责。

  神魔话音未落,风尽殷当即惊呼出声,嘴唇颤动了一下。

  “可是,人皇遇刺,东界天宗尽数戒严,此时前去应`召,会不会凭空让我生院多出嫌疑?”风尽殷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

  “这……”风尽殷当即迟疑了起来。

  她自然是不会退缩的,催玉拼着自己不曾疗伤,也要先紧着她的后患,如何不让她感动。

  无头刑天当即哈哈大笑,将斧盾猛地一击,慨然出声,“神魔无谎,自然也没有什么面皮的说法!你且把宗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让那几個金丹来守在此处,你我才好去西极应`召。”

  “我……没事……”风尽殷咬了咬银牙,支支吾吾,“不需要催玉出关,我还撑得住……”

  风尽殷凝神细思,觉得无头神魔说得很有道理,不管怎样,自家的黄泉神魔得自命昙宗,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因果已然被催玉化解,她难道就该如此心安理得?

  此去应`召,就当她本人还了因果,若是有幸,得刑天之主认下人情,还可令病离伤恨真韵得以化解。

  无头刑天只觉得森森巨口之中的獠牙忽然有些发酸,不过反正自己也没有说假话,横竖以后挨雷劈也是本尊应劫,想来当是不打紧的。

  风尽殷嗫嚅了几息,不过似是猛然觉察到某事,她却是颤声问道,“刑天,你是说催玉闭关并没有在养伤,却是在为我的伤势推演破解之法?”

  “只是有些委屈神魔了……”风尽殷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歉意,刑天从命昙宗叛出,如今却因为要护着她的安全,还要回那是非之地,实在是天大的人情。

  怪君待我为逐臣,怪君付我有心真,怪君予我无限信,归来还君笑如春。

  剩下的四层病

  离伤恨真韵,委实也不简单,哪怕风尽殷有黄泉忘川用以镇压,平日里却也很是辛苦,只是没想到早就被眼前的先天神魔窥破了虚实。

  “无妨,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刑天之主正好发下召令,请同道共伐北疆么,我琢磨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应`召去北疆杀上一场,那姜默舒便是心里再腻歪,也得捏着鼻子认下人情,到时再请他出手治伤,便顺理成章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刑天之主的人情怕是就不好拿了,那叫文婉儿的人皇待选不是说了么,只是戒严天宗排查嫌疑,不会干涉各位元神的行止,有要出域的报备一声即可。”

  这一幕落到风尽殷的眼中,却见她的面容上生出一抹坚毅,“神魔且说来,既然催玉觉得有用,那就是一定有用,便是再难,我也绝不会退缩。”

  风尽殷幽幽看着那道小小的门户,眸子中泛起烟雨,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释怀的浅笑,“催玉,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

  “伱不说话,是不是会死?你流光苍道的言出法随是这样用的?”渊蛊仙尊长长叹了口气,已然愁容满面。

  赏云仙尊的脸色变换了几次,终是化为了无奈的苦笑。

  那日命昙宗的元神召令传到东界,他不过是嘀咕了一句,这等杀劫牵连两域,谁拦谁死!

  然后……然后……东界人皇就遇刺身亡了,给渊蛊仙尊惊得目瞪口呆,似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嘴唇都不住打着哆嗦。

  当着渊蛊仙尊,他将身上的神通尽数演练了一遍,又立下了心誓,这才勉强让渊蛊仙尊相信一切都是巧合,并不是他勾结了天子刺杀了人皇。

  渊蛊仙尊捏着手中的天宗通报,看得异常仔细,仿佛要在其中看出一朵花来,而赏云仙尊则看着南域的方向,神情中似是举棋不定。

  两位仙尊对视一眼,见对方都似有话要说,当即又都住了嘴,尴尬的沉默顿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叹了口气,赏云仙尊率先开口,“其实你我相交这么久,倒是被魔潮围了这森望城,险些身死道消,才让我真正认识了你。”

  “有屁快放,别再使你那神通就是了……”渊蛊仙尊同样叹了口气,似是在抱怨,“自从跟你搭档,到了这森望城,我早该知道没有好事。”

  “还是有的……”赏云仙尊淡然开口,他知道蛊宗元神不会反驳,就如他自己也是如此想的一般。

  “南域麒麟必然要去西极应`召的。”

  “天宗通报里,说了生院风尽殷要去应`召,想来就是这两日出发”。

  两位仙尊同时颔首,话都说到这里了,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思,救下森望城的因果却是该还了。

  既是还金玉麒麟,也是还杀性尸鬼,

  人情非剪影,不可少由心,因果了断自当寻,天地缤纷处,往来自当清。

  “我央了心蛊来替我镇守此处,我好陪风尽殷去应`召。”

  “巧了,我也请了宗里的相熟来森望坐镇,那风尽殷便是有天子法体,但斗法经验却是要欠缺了些,总不能让她丢了东界天宗的颜面吧。”

  两位仙尊相视一笑,想了想,渊蛊仙尊谨慎地说道,“你我同去自无不可,只是有一点……”

  “何事?”赏云仙尊顿时有些奇怪。

  “此去北疆,你修闭口禅,不要说任何话!若是你答应了,你我一并出发,若是你不答应,你去金玉麒麟那里,我陪生院那人前往应`召。”

  赏云仙尊当即狠狠瞪了渊蛊仙尊一眼,这个蠢货,居然还不信他?!

  “如何?”渊蛊仙尊神色郑重,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赏云仙尊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口中却是没有吐出只言片语。

  命昙召令第二十一日,风尽殷出发前往西极应`召,流光苍道赏云、心蛊魔教渊蛊、素卿幻宗青慧,三位仙尊随行,加上先天神魔刑天,共计五位元神战力向着西极所在奔行而去。

  ……

  “还是太过注重杀伐,论起和天宗元神的交情,倒是有些薄弱了。”姜默舒耸耸肩膀,毫无诚意地叹了口气。

  天光下的刑天峰熠熠生辉,倒是让峰顶诸人的心情甚是舒畅,似是眼下面对的困难不值得放在心上一般。

  “郑家昂阴若是来了,人手大约也就够了,毕竟征伐的主力还是各尊神魔。

  有一说一,要去北疆的,不是神魔天命就是先天神魔,如此大场面,便是你命昙中兴最盛之时,也实在不曾有过,着实让我开了眼界。”

  渡弥仙尊呵呵一笑,连串的自嘲从心头滚滚而过。

  这般可怖的神魔阵容,若是拿来攻伐玄兵劫宗,怕是能将劫宗碾得寸草不生,就连他这个资深元神,怕是也要如那寸草一般。然而,如此浑厚的天宗底蕴,居然全是眼前这杀伐道子,就在区区百年之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生给积攒起来的。

  如非渡弥仙尊本就知情,不然,怕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可笑,世人多以为命昙宗与玄兵劫宗战力相当,甚至还有人觉得是他渡弥对刑天之主多有提携,那些人知道个鬼!

  “我家老祖大约会和金玉麒麟一起过来,如此大事,我郑家自然要共襄盛举。”郑予晴掩着檀口,微微笑着,清音仿佛冰雪融化,好似骨玉相击,若有若无地拨动着人的心弦。

  佳人微侧美眸,看着身旁白骨峰出身的道子,不由得柔`唇含笑。

  “郑峰主好眼光,实在好眼光啊,选弟子也是,选心上人也是……”渡弥仙尊遥遥举杯,诚心诚意向着白骨峰主一敬。

  郑予晴温柔看向姜默舒,动作优雅,犹如端放的羊脂玉净瓶,自有撩人风情。

  往事历历在目,这等璞玉居然在白骨峰隐了百年,实在可气,若不是万鬼峰勾出因果,怕是自己拿着明珠当卵石还不自知。

  幸好,终是没有错过眼前这人,白骨峰没有错过,命昙宗没有错过,西极之地没有错过……

  幸好,自己也没有错过……

  姜默舒丝毫没有避嫌,牵起郑予晴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似是在温柔回应。

  “好,修行修行,身外韵调,心内香烧,倒是让默舒得了修行真趣。”劫宗元神哈哈一笑,明白道子已然得了真趣真韵,便是行了修罗杀道,却也不会被扭曲本心。

  天地中炼心诸道,皆是殊途同归,破妄、凝真、思缘、观本……本无高下之分。

  就如那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各有殊胜,也如那岩中秀,篱中艳,花中香,尽显春光。

  须看破夕夕空勤,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才证关机。

  却道是且修且行,要有闲,要有醉,要有痴,方破永夜。

  姜默舒淡淡一笑,以茶代酒,回敬劫宗元神。

  “算算时间,南域和东界的战力也该到了,这些个也都是不省心的,还跟我玩起听调不听宣这套了。”姜默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与妖圣争锋,也与天子论道,好在一路行来,杀伐间倒也没亏了心,他对很多事情早就淡然处之了。

  既然几个化身不愿映心,他这个本尊也懒得勉强,横竖都是自己斩出的心魂,到了杀伐之时不会拖后腿就够了。

  “来了就好,等人手召齐,去北疆给那些秃驴一点颜色看看,之前大家懒得招惹他们,是因为北疆一体,惹了一个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我上次渊劫就看不惯他们了。”

  渡弥仙尊冷冷一笑,那北疆六寺同气连枝,可惜,那些秃驴怕是万万想不到,已然早就被眼前的道子钉进去一根楔子。

  忽然之间,劫宗元神和姜默舒同时一笑,来了!

  然而,下个瞬间,命昙宗山门处遥遥传来的宏音,令仙尊和道子的神色都变得异常古怪。

  “南域郑景星前来应`召,另有公孙家、原家、惊天刑宗、长生长乐宗应`召而来。”

  渡弥仙尊神色中有些尴尬,白骨峰主更是咬着嘴唇,眸子中生出愤愤不平。郑家没来?其它南域的天宗和元神世家倒是一个不少!如此诡异的一幕哪里会有其它解释,自然是郑家昂阴中了算计,被南域的所有元神联手给拦住了。

  “东界生院风尽殷前来应`召,渊蛊、赏云、青慧三位仙尊同来应`召。”

  这下倒是让姜默舒猛然一怔,风尽殷是他调回来的没错,怎么居然多出了三位仙尊,命昙宗与之并没有因果啊。

  然而,就跟开启了某种机关,刹那间,更多浩大的宏音从命昙山门处传来。

  “锁龙寺前来应召……”

  “血海魔宗前来应召……”

  “玄痕剑宗前来应召……”

  ……

  似有月即登台,如有风皆入座,仿佛一声长啸,山鸣谷应,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