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3年2月9日,南平。
安南总督邝文奂迈步走进会议室,在门口时,稍稍顿了一下,目光扫向里面在座的军政官员,见他们仍在互相交头接耳,讨论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情,甚至还有不少人喜笑嫣然,表情轻松,毫无临战紧张的状态。
邝文奂皱了皱眉头,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缓缓走到上首的位置,定定的站在那里,神色冷冽地看着众人。
会议室内嗡嗡地说话声逐渐小了下来,最后归于一片静默,众人的目光也转移到这位总督大人的脸上。
“长安来电……”邝文奂继续站在那里,右手举着一张电文,面色肃然,“陛下、内阁、总参联合发来谕令,自收到电文后,即行组建安南行辕作战指挥部,由本宪就任作战总指挥,安南总督区、润州总督区亦转入战时状态。”
在座的军政官员闻言,顿时心神一凛,然后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容,端正了各自的坐姿,神情专注地看着总督大人。
组建安南行辕作战指挥部,那就意味着,皇帝陛下、内阁和军方已达成一致意见,准备对安南动武了。
整个安南领地转入战时状态,若是再有人怠于政事,或者冲撞上官,那可是会直接行军法的。
“为了确保战事顺利推进,我现在宣布几项临时任命。”邝文奂见在座的所有军政官员皆吸气凝神,态度恭敬地看着自己,内心获得了极大满足,“安南舰队司令乔如霖将军为行辕作战指挥部副总指挥,统领本地区所有水上船只,包括安南舰队、占城、河仙、广南等藩属国水师舰船,以及被临时征用各类商船,在作战期间有便宜行事之权利。”
“安南警备司令罗云洲为行辕作战指挥部副总指挥,统领本地区所有陆上作战部队,包括驻防第二混成团、第七混成团、吕宋第十九混成团两个营,以及所征调占城、河仙、广南等藩属国陆军部队,在作战期间亦有便宜行事之权利。”
“安南地区宪兵总司令郭子奇校尉为行辕作战指挥部治安总管,统管安南、润州两地宪兵、警察、乡兵武装,负责地方绥靖治安,若有作奸犯科之事,可以军法便宜处置。”
“安南总督区民政事务司总办谢明勋为行辕作战指挥部后勤总管,统筹安南、润州,以及本地藩属**用物资的统一调度和转运,在战时期间,拥有征调任何所属人员和物资,享便宜处置之权。”
“安南总督区黑衣卫统领陈铁平校尉为行辕作战指挥部情报总管,负责战时期间情报搜集和分析之职,为军方作战计划提供翔实而可靠情报支持。”
“……”
邝文奂宣布完人事任命后,看向陆海军两位高级将领,目光灼灼,沉声说道:“陛下谕令和总参军令训示,此战将倾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击灭安南,瓦解其反抗能力,在秦国尚未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结束整个战事。在此,我想请问二位,多长时间可以彻底覆灭安南,结束整个战事?”
“总宪问的是覆灭安南?”安南警备司令、陆军广威将军罗云洲与海军司令、镇国将军乔如霖对视了一眼,随即反问道。
“不错,是覆灭安南,而不是将其击败。”
“以我安南地区所属兵力来看,卑职以为两個月可覆灭安南。”罗云洲心中估算了一下,说了一个自认为保险的时间。
“不行!”邝文奂听罢,立即摇头说道:“两个月时间太长了,有违陛下和总参的总体作战要求。”
“……”罗云洲显得有些为难。
战争一旦爆发,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然状况,问题也会层出不穷,可不是全都会按照预先制定的作战计划而演变推进的。
以安南地区的兵力,击败安南并不是很困难,但本土发来的作战要求却是灭其国、断其国柞,是要吞灭安南黎朝。
这就有点考量齐**队的作战能力和指挥官的战场应变力了。
“总宪以为需多长时间覆灭安南?”
你给个限期吧,我再琢磨着能不能做到。
“一个月。”邝文奂说道:“而且,我希望的是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月,我们就能攻占东京城,结束所有战事,然后腾出必要之兵力,移师谅国境内,以应秦国可能存在的军事干涉。”
“既然总宪有此要求,那么卑职将竭尽所能,力求一个月之内结束安南战事。”罗云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沉声说道:“但是,我需要更多的兵力。”
“可以。”邝文奂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你统领的两个混成团加两个营的兵力之外,我再从安南、润州两地为你们再征召六千名乡兵。届时,河仙将提供五个营两千余士兵,占城将提供八个营三千二百余士兵。如此,你手中直接掌握的军队规模达一万八千余,想来兵力也足堪以用。另外,广南和谅国在收到行辕作战指挥部命令后,也会以倾国之力,从安南的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在此情势下,安南即使再多负隅顽抗,又能阻我几时?”
“总指挥所言极是,我等皆愿俯首听命,尽全力以为,不负陛下厚望。”
“好了,接下啦,咱们就议一议,各部如何调配协作,如何展开进攻,以及何时发起雷霆一击。……”
——
2月12日,河仙港。
几列长长的士兵队伍从码头一直延伸至港口深处,在军官的引导下,扛着火枪,背着包袱,鱼贯登上停泊于岸边的四艘大船。
高耸的蒸汽吊杆将一包包沉重的物资不断地吊起,然后在码头苦力的配合下,装运上船。
无数的货运马车不停地往返运输,将一队队士兵和军用物资卸载于码头。
整个港口一片繁忙景象。
“这才刚刚过完新年,还没歇几口气,又要出征了。”河仙陆军第一混成团团长、昭信校尉杨克安看着缓缓蠕动的队列,脸上一阵苦笑。
“怎么,舍不得家里新纳的几个高棉美人?”河仙陆军副总参谋长、广威将军岑正杰点燃了一支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笑着揶揄地问道。
去年河仙王国随同齐国润州总督区、占城王国瓜分柬埔寨时,除了将本国领土面积骤然增加三倍外,还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资源,使得河仙整体实力得以急剧增长。
而他们这些军人更是从此次瓜分行动中收获满满,不仅抢得荷包鼓鼓,而且还将许多高棉贵妇少女掠为姬妾,收于房中,纵意狎玩。
本以为,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个舒心年,然后慢慢地消化新占的领土。却未曾想到,年底时节,大齐润州总督、珉王殿下竟然非常意外地被安南密谍刺死于舰船上,顿时震动了整个中南地区。
所有人都琢磨着,齐国肯定会因此出兵攻打安南,以报复对方这种骑脸行径。那么作为大齐藩属,而且还临近安南地区,河仙肯定要派兵相随。
果然,齐国发布了二级战备动员,并要求河仙王国也做好相应的军事准备,待收到本土确切指令后,再根据要求做出下一步举止。
于是,刚刚参加完柬埔寨军事行动的河仙王**队不得不停止一切休整,进入战备警戒状态,随时等待齐国的征调。
昨日,河仙王国收到安南总督区的作战命令,要求将应征出战的军队在十天内必须运至谅国新郑港集结待命。
于是,集结于河仙和沙埔两地的军队和物资立即开始装船,丝毫不敢耽误,以免失了齐国所定的约期。
“将军,齐国此次攻伐安南,是大打,还是小打?”杨克安与岑正杰调侃一阵后,凑近身前,谨慎地询问道。
“是大打,还是小打,可能要取决于秦国所作出的干涉力度。”岑正杰想了想,笑着说道:“不过,以我之见,齐国可能只是想要狠狠地教训一番安南,逼的对方割点地,赔点款,索取一点商业利益。安南黎朝,毕竟是一个地区大国、强国,更是秦国藩属,齐国未必会下死手灭其国柞。”
“将军,珉王被安南密谍刺死,整个中南地区陷入战争边缘,南京城此时应该尚未获知这个消息吧?”杨克安眼珠转了转,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南京收到这个消息,最快也得一个半月,若是秦国反应再迟钝一点,两个多月也说不定。”
“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齐国在秦国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干脆利落的击败了安南,甚至直接覆灭黎朝,断其国柞,根本不给秦国任何干涉的机会?”
“嗯?……”岑正杰闻言,立时怔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哎呀,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从珉王被刺身亡,到现在仅过去一个多月,齐国便做出了出兵的决定。这个时候,大秦朝廷上下估计还对此一无所知。……若是我们动作够快,秦国还真的没时间做出反应。”
——
2月18日,广州。
大秦广州水师左翼总兵张伯麟走进总督府议事厅,朝两广总督林成隆拱了拱手,随即大喇喇地坐在了右侧的一张空椅子上,顺便扫了一眼在座的十余名文武官员,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广东巡抚、广东兵备道、广州知府、海关提督衙门、总督府标兵营、广州总兵等一干朝廷大员均齐齐到场,而且还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张总兵,近来水师可曾听闻安南之事?”林成隆沉声问道。
“安南?”张伯麟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林成隆,“总宪所指何事?”
“听闻,半个月前,两艘齐国兵船于广州外海拦截了一艘安南商船,你可知其中缘由?”
“哦,听说了。”张伯麟恍然,“十几天前,确实有两艘齐国兵船拦截了一艘来自安南的商船。我水师官兵曾上前询问,齐国人说是稽查匪盗,将船和人都给扣了,并拖回了安南。怎么,总宪大人于此可有疑问?”
林成隆听罢,脸色更显几分阴沉,直直地盯着张伯麟,压抑着怒火再次询问道:“那你可曾收到消息,齐国润州总督、珉王殿下被安南密谍刺死于舰船之上?”
“听说了……”张伯麟见总督面色不虞的样子,不由心中惴惴,“我水师舰船巡查周边海域稽核走私时,是听到不少商船的水手和商人议论此事。卑职以为,此事乃是齐国内事,于我大秦无所关联,乐得看齐国的热闹。故而,便……”
“故而,便置之不顾,一直未曾将此重要消息上报于本宪?”林成隆厉声质问道:“伱可知,此事的干系会有多大,牵扯的事务会有多么严重?哼哼……,若非海关提督衙门昨日来报,广州境内齐国商人正在暗中大量采购布匹、药材、帐篷、马匹牲畜等军用物资,本宪尚被齐国的行动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你……,你……这是在怠于军务,更是贻误重大军机!”
“总宪……”张伯麟被唬得有些慌了,“总宪此话怎讲?难道……,难道齐国要对我大秦动武?这……,这怎么可能?”
“张总兵,齐国并非要对我大秦动武,而是欲征伐安南。”广东巡抚陈敬复不禁手抚额头,有些无语吐槽的感觉。
这位广州水师总兵若非是宫里瑾妃娘娘的侄儿,就以他这般操行和能力,怕是早被人给参得罢职丢官了。
“啊?”张伯麟吃了一惊,“齐国人又要打仗了?他们不是刚刚联合几个南藩小国吞灭了文莱王国吗?这……这咋没个消停的时候?”
“愚不可及!”林成隆恨恨的看着张伯麟,只觉得太阳穴两边在不停的跳动,“此等粗坯,不谙实事,尸位素餐,竟然能窃据总兵之职,实乃我等官员之耻。此间事了,老夫定要上书重重地参你一本!”
“……”张伯麟闻言,心中甚是羞恼。
合着,将我唤来议事,就是要训诫我一顿,让我在诸多官员同僚中大大丢个脸?
这老匹夫,着实可恨!
“总宪,我等已将安南之事,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传于南京,相信陛下和内阁诸公定然会予以高度重视,并做出必要之应对,断不会让齐国侵害了安南,坏了我大秦藩属之地。”陈敬复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林成隆叹了一口气,“若是安南为齐国所破,那我大秦还能存有几分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