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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莫宽不是很乐意地揣着他的主人交给他的一些命令羊皮卷,开着索尔塔恩分配给他的一辆他珍藏的单人载具——有着强大的全地形悬浮性能、良好的避震和强而有力的引擎——只是通体被熏得发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据说还是一件真正的古董——在阵地后的交通壕与掩体后跑来跑去,于各个指挥所之间传递和验证着命令。
至于你问为什么都打星海战争出动泰坦了大伙打仗还需要侍从传令兵这么复古的东西。
答案是在这个星球上重要的命令必须落在特殊的羊皮纸上,不然不管是使用在开打后容易被双方对射的各种狂霸酷拽激光和离子大炮干扰的通讯或者深知自己的前同僚们与各种恶魔包括神奇的水晶迷宫大鸟与长角和蹄子的六环人士们之间相当不清不楚的索尔塔恩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事实上大地统御者的对自己前同僚的降级评估被证明很有价值,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挫败了至少八起发出与收到的命令不符或是坐标神奇地错音了一位的“巧合”事件,有效地完成了战役计划的前半部分。
现在,进攻方的士兵们已经推进到要塞前的平原地带,龙骑兵团作为骨干军官正在指挥更多被组织起来的士兵与那些属于托拉米诺战帮的士兵进入混战,同时还需要防御好己方的泰坦脚下,防止有不要命的邪教徒或是狡猾的无生者进入虚空盾,抵达可以放置热熔炸弹的范围内。
目前光表面上的情况来看是,典型的钢铁勇士对钢铁勇士的攻防战,一个守一个攻,双方添油,磨盘般的战场上产出鲜活的恐惧、痛苦与绝望的灵魂,有翼的食肉怪物与小型恶魔盘旋在上空,兴高采烈地大快朵颐着尸体与垂死者的血肉。
但被派出去跑腿的少年人不这样想,你看。
他开着一台非常带劲而有力的载具、这台载具甚至有一门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看起来口径很大的武器在前方,或者是火炮?而且还有一台双联爆弹枪,以及一个小型护盾发生器,或许他可以……
少年人灰色的眼睛热忱地看向前方阵地的某个位置。
他刚刚送完命令,还有一些多余的时间,很显然星际战士的冲锋队列不是他这样的凡人可以加入的,但稍微绕个路去看看列奥尼德他们是否需要捎带个消息好像也没事吧……?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想去看看前线的交战情况。
很显然有些孩子只是被那些瞬间炸开的绚烂金红色和壮观的景象所吸引还不知道距离产生美这个词汇。
他思考了几秒钟,接着调转车头,拧紧了加速把手,载具浮了起来,引擎发出一种类似巨型猛禽鸣叫的长长声音。
“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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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勇士领主在他最新征服的堡垒厅堂中负手站立。
这位战争铁匠与前·三叉戟竞争者·但连佩图拉博都没选他的混沌领主在他的钢铁勇士随从簇拥之中显得十分高挑庞大。
他的身高超过两米,身穿一套古老而做工精美的大师级精工动力甲。这套甲胄的打造者如今已经随着奥林匹亚的灭亡而无人得知,唯有这套甲胄还能体现出当年钢铁勇士原体母星的超凡技艺与雕刻风格。
动力甲的银色表面被抛光到了极致,几乎是无数面闪闪发光的银镜,它厚重的镶边由黄金制成,这些纯净的贵金属被錾刻出精美的缠枝与藤蔓图案,图案的边缘则以缟玛瑙点缀,每块缟玛瑙宝石的切割面上都有一枚拥有邪恶庞大力量的毁灭符文。
与他其他的同僚们显著不同的是,巫师领主有着一头非常长的白发,长到足够让他将它们在脑后扎成一束,又散落在他赭石色的披风外。随着他的行动与手臂的挥动,那件看似十分柔软却坚逾精金的披风环绕着他,无名金属质地的丝织品下露出了巫师领主的两侧肩甲,一侧是钢铁勇士们沿用至今的骷髅面具纹章,另一侧则是托拉米诺的个人纹章,一枚被铠甲包裹的拳头砸在被攻破的堡垒上。
钢铁勇士领主的眼睛也与他的其他古老同僚们不同,它是乳白色球体上非人的一种金黄色,而与达萨德拉如出一辙的贵族气质的面孔同样也与当初的老兵一样,由紧皱的眉头与深刻的皱纹形成,显示出他们每个人都在无时无刻不被某种痛苦和诅咒所困扰。
巫师正在朝厅堂中央燃烧的法阵上撒着骨粉与水晶灰,每一颗水晶灰尘都承载着一个破碎的灵魂,而骨粉是用九百九十九名奴隶被活活敲碎的时候剔出的骨头做成的,与他那面用一千个惨叫哀嚎的受害者体内抽出的筋织成的美丽战旗一样,都是托拉米诺领主所爱用的法器和他的个人象征。
卡兰-高尔比他自己拥有的那座符合身份的堡垒的规模无疑要小一些,起初托拉米诺只是为了获得洪索从九头蛇之心上带回来、但却不愿意与他和贝罗索斯分享的那批纯净基因种子而趁他离开的时机攻击了这里。
虽然贝罗索斯与洪索的副官奥尼克斯同归于尽了,但托拉米诺认为此事正合适不过。贝罗索斯留下的战帮人员对此颇有怨言,但托拉米诺不以为然,他宠爱的亲卫队成员们镇压着其他人,这批不知好歹的战士刚好可以作为这次攻城战中送往战斗激烈的各处前线的添头。
托拉米诺一直对于洪索这样一个只是侥幸获得了战争铁匠遗产的混血杂种的品味与技术相当不屑一顾。像洪索这样年轻又兵源不知来自何等蛮荒低贱世界的人根本无从与古奥林匹亚人的高贵相比,更何况他还流着一半帝国之拳的血!肮脏的杂种!只要回忆起当时他们在得知洪索回到卡兰-高尔后的那次拜访的场景,比任何恶魔的毒液都要更加灼热剧毒的恨意与怒火都会在古老的钢铁勇士心中燃起。
幸运的杂种!他只是吃了弗利克斯与克罗格都死在了那里,巴尔班·福尔克升魔的那时候身边只剩他一个军官的红利!假若当时托拉米诺也在场的话,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让混血的卑劣之物爬上战争铁匠称号宝座的错误的!这个低贱的杂种只配用他的脸给真正钢铁勇士的靴子底擦土!
但自从占据它以来,托拉米诺愈发觉得这座古老废墟上重新被奴隶们筑起的要塞中蕴含的那些古代幽灵与文字相当令人着迷,他翻阅着自己的咒术羊皮卷与典籍,同时从虚空中召唤各种无生者前来解答,它们之中最博学的人也对此地的最早起源含糊不清,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里从最开始建筑起就被埋入了无数铁:鲜血中的铁形成了卡兰-高尔独特的黑红色石块墙壁,而年复一年在建造与使用过程中被埋葬在此或者要塞偷偷吃掉的灵魂并非他起初以为的数以百万计——
比那要令人赞叹和好得多——数以亿计的昔日的幽灵盘旋在此,从上空到地基,形成了一个个被诅咒的回廊与下层通道,任何想要不通过大门进入堡垒的人,都会受到这些充满怨恨与诅咒的死者的热情招待——加入他们的行列,成为卡兰-高尔日渐庞大的基石的一份子。
而现在托拉米诺就收到了来自城墙附近庭院的查看报告,有一群疑似佣兵的人趁乱跑了进来。
但就在托拉米诺燃起巫术火焰观察他们的动向的时候,他目睹他们小心翼翼但毫无自觉地冲进了其中一段诅咒回廊。
巫师领主用一个快意的残酷笑容洒下手中最后一撮骨粉与水晶尘,这些哀嚎不已的鬼魅可以在诅咒回廊里再给这些访客灵魂的痛苦程度加把劲。
随后再等一会儿,等到活着的堡垒将他们挨个吞噬,随后“运送”到下层,实验室中那些黑机械教的野蛮葬仪师们就会用一些优质的星际战士为原料的施法材料来报答巫师领主的恩惠的。
这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动静闪过巫术火焰那亮蓝紫色跳动的边缘。
“嗯……?”
又观察了片刻,巫术领主朝他的卫队吩咐了几句,接着,塔楼上方盘旋着的怪物与肉翼恶魔们发出了高兴的尖利嘶吼,朝着城墙下的某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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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门后的隧道一片漆黑。
这里安静得出奇,拱门外隆隆的炮火声与其他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有一声一声沉闷如心跳的声音从地底更深处沿着石壁传来,渐渐地与每个人的两颗心脏跳动合而为一。
在以谨慎的速度结队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有人先发声了。
“我们走的路程不对劲,我们一直在走直线,但这条隧道不可能有这么长。”绯红之拳的卡亚玛兄弟冷静地说,“就我刚才在入口处观察后面的堡垒的构造情况来看,这条隧道已经严重超过了它应有的长度。”
“说真的,既然他的确有你们说的这么强,索尔塔恩·沃·布隆就不能预先为我们提供些这里的内部地图之类的玩意儿吗?”
“这里弥漫着至高天的恶意,”塞拉法斯闭上眼睛,随即满头大汗地退出了冥想,“这座堡垒不单单是由人力和物理的力量建造而成的,这里面混杂着太多古老的隐喻与诅咒,建造它的建筑师显然使用了比正常需要的工人多得多的奴隶工人来建造它,我能感受到,就在我们伸出手臂的距离之外,这条隧道中从拱顶石到我们脚下的地面,每一寸里面都混合了太多太多的铁与矿物盐,不可计数的灵魂被束缚在里面……”
这句话背后隐含又明确的含义让所有听到的人的背脊上滚过一阵刺痛。
“我还是暂时和你们走在一道比较好。”身穿灰甲的星际战士说到,同时他的绿甲同伴们也朝队伍中央的文垂斯靠拢了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和你的同伴在微微发光,看起来很温暖,有种安全感。既然塞拉法斯说这些石头里面有东西,那我宁可把它们当成会吞了我们的怪物来对待,总好过真的被吃了。”
“啧啧!这些不干好事又装神弄鬼的兔崽子!又是一些讨厌的亚空间玩意儿!哦,我没有说你,老乌鸦。”
“没关系,你这蠢狗。”对方回答,显然对这样的对话习以为常。
斯沃尔加德朝一边吐了口唾沫,“真见鬼,我记得我们一开始只是说想跑进来烧掉或者砸掉点什么,但这个见鬼的地方怎么这么难搞!”
狼之兄弟的酸性口水起初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随后他们惊恐地看到,石头墙壁真的蠕动了起来。
整个石头隧道仿佛“活”了过来。
“见鬼!这是什么?!”
爆弹枪的试探性射击只是让这些活化岩石流出了更多腥咸恶臭的黑血,随着第一声婴儿般的哭泣的声音响起,更多怨灵如泣如诉的声音开始萦绕在整个空间中,这些声音中充满了极端的不和谐与让人头昏脑胀的连绵不绝的刺耳,旨在剥夺任何听到它们的人的正常思考能力。
隧道中的阴影似乎变得更加漆黑了,直到他们发现光线已经被蠕动的噩梦般的影子吞食——这些阴影如有实质与生命,就像是某种乌黑的全然不反射光线的黏液变形虫,它们越来越多,连成一片,就连卡兰-高尔的血石墙壁在这些漆黑的影子面前都显得没有那么的黑暗了。
更可怕的是,随着星际战士们的射击,它们似乎被进一步激怒,头顶、前方、后方、脚下、所有方向的石块缝隙中都在缓慢但源源不断地渗出这种介于油质与膏状之间的妖魔黑影,从这之中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眼睛。
无数大小不一的眼睛就潜伏在这些粘稠发泡臭气熏天的黑影中,从四面八方注视着他们。
它们用没有嘴巴的柔软躯体哭泣着,哀嚎着,叫嚣着意义不明的声音,直到那些嗡嗡声开始在这支突袭小队的成员们耳边逐渐化为某种可以被认知到的语言。
……耻辱……嘲笑……失败者……
……他们背叛了你……他们认为你该死……
……毫无价值的你,可以被放弃的你……
……你只是个工具……你即是黑色的羔羊……
……没有荣誉……你的人生……只是谎言的集合……你的恐惧与愤怒……才是真实……
……唯有死亡……
……等待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