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兴门外的台阁区,麋竺正在等待天子召见,他强忍着心头的激动与紧张,不使自己表现出来。
麋竺看向身旁的甄俨,后者不比他好上多少。
“仲然,我等将这两日商议所得再梳理一遍。”
甄俨立刻应道:“善!”
麋竺想到了前两日在曹嵩府中的所见所闻――
当时的曹嵩神情严肃,话语至今仍在耳边:“我可没白收你们的礼物,别说我不照顾你们。”
“陛下仁德之君,不愿加赋于百姓,然西北战事不断,国库入不敷出,这才有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就在这里,能不能把握住,效桑弘羊故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麋竺与甄俨二人齐齐称是。
保守起见,麋竺觉得他需要一个不会拖后腿的帮手,将来出了问题,也能帮他一起分担火力。
在与甄俨的接触中,麋竺明白,甄俨在经商上的能力不如自己。他能在祖辈的积累之下带着麋氏更进一步,但甄俨则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但均输法之所以没能成为定制,除了桑弘羊因为与霍光不和而被卷入了谋反案,还因其在实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
而实行的步骤也有桑弘羊的先例在,先挑选几具有代表性的郡国先行试验,有成效后便可在各地推广。
此外,均输法的毫无疑问又要新设一批均输官,且不考虑俸禄的问题,相关的人员从何处来也是个问题。
所谓均输法,最早是由汉武帝时的大臣桑弘羊提出的,即诸当所输于官者,皆令输其土地所饶,平其所在时价,官更于他处卖之,输者既便而官有利。
此外,均输法本身就是用官府取代商人,低买高卖用以盈利,直接跳过了官商勾结的环节自己当商人,强买强卖的存在毋庸置疑。
拜见之后,麋竺发现,殿中还坐着数个大臣,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这两项理论上都可以通过监察吏治来解决。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会坏事。
曹嵩显然没有先向他们介绍在座之人的打算,直接说道:“你等所言均输法我已上书陛下,你二人且细细道来。”
简单来说,就是把该上交的钱换成本地的特产,由官府来充当中间商贩到别处,赚取差价。
而让他丝毫不敢怠慢的曹嵩,在其坐席之上,还有人坐着。
比较典型的是官吏把本地没有的东西作为特产收取,从而在源头上大赚一笔。
对此,麋竺和甄俨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招安。
麋竺与甄俨早有准备,一一论述起来。
以粮价为例,正常年景,关西的粮价是要比关东高的。而因为种植范围的缘故,南方稻米的价格要低于北方,小麦则相反。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得以入云台殿面见天子。
粮食尚且如此,更别说稀有的特产了。
准确的说是吸纳本来就做这些生意的商人参与,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
待到麋竺与甄俨轮番介绍完,刘辩问道:“卢师以为如何?”
刘辩所问,不是均输法可不可行,而是此二人是否有资格在参与刘辩计划的另一件事。
没错,其实在召见二人之前,均输法的重新施行便已经定下了,将由曹嵩主管。
在吏治稍稍清明的现在,校事部的人手也在逐渐往地方发展,刘辩不太担心均输法失控。
卢植回答道:“唯陛下圣裁!”
他觉得没有问题。
刘辩开口道:“均输法之事,朕已交给曹公主持,你二人就不必负责此事了。”
饶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麋竺仍被刘辩这么一句话冲击地脑瓜子嗡嗡的。
甄俨也是头脑一片空白。
稍稍顿了一下,刘辩才又说道:“朕对你们另有重用!”
麋竺这才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回来了,心脏砰砰直跳,连忙拜道:“小人万死不辞!”
甄俨反应慢了点,也立马表达忠心。
麋竺和甄俨陪着曹嵩提出来的均输法,对于刘辩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
刘辩本来只想找来这两人用他们去探一探地方盐铁的底,顺便负责一下蜂窝煤的生意。
就算不能将盐铁收回国家统一经营,那也可以扶持两个皇商与之竞争。
盐铁之利,他也要分一杯羹。
这还要多谢刘虞提醒刘辩。
今年的幽州为朝廷增加了不少赋税。
过去幽州因为漫长的边境下,每年开支很大,有时甚至要用冀州的赋税来填补亏空。
但刘虞主政以来,安抚百姓,在渔阳郡开发盐铁,与鲜卑以外的外族互市。
虽然鲜卑人仍旧袭扰不断,但在维持军队的同时,幽州不仅已经扭亏为盈,能上交赋税了,粮价甚至低到了八十钱,快到雒阳粮价的一半了。
这其中除了有刘虞施政宽仁的原因,幽州能这么快恢复过来,盐铁之利功不可没。
而在蜂窝煤方面,其实早前先秦时期,先人们就发现煤相较于木炭的优势,煤炭也就很快被应用到冶炼的过程中。
随着两汉铁器铸造行业的蓬勃发展,为了解决在冶铁过程中,煤粉落到铁器上给品质带来影响的问题,这时候便已经有了将煤打碎成粉并与黄土混合,形成煤饼。
只是现阶段煤饼还只是被用于冶炼,取暖都少,更别说用在日常生活中了。
刘辩决定让麋竺和甄俨以此为敲门砖,打开成为皇商的第一步。
包括蜂窝煤的周边产品――需要用到铁的火炉。
这何尝不是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
麋竺和甄俨离开皇宫之后,直接跟着小黄门去了早已搬出皇宫的三署,取了代表从六百石中郎的印绶。
甄俨还好,本来作为孝廉就经历过这一遭。但对于麋竺来说,这就是他新的出身啊,一跃从介乎于商贾和豪强之间的身份上升为了士大夫。
二人离开三署后,兴奋不已,干脆乘着同一辆马车回程,路上话语不停,全在商议着今后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