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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老夫之意,不妨支持一二。”袁隗说道。
因为刘辩的关注,袁隗专门了解了一些过去往西域贩卖货物的情况。
一般来说,过去汉商一般会将货物运至敦煌郡,在当地同胡商交易。其中最值钱的货物便是丝绸,能从胡商处换得西边的良马、香料、以及黄金。
袁隗从手旁的一处小盒子里掏出一个比五铢钱稍大一些的东西,递给了袁基。
“此是白银?”袁基接过,却见其中一面竟刻着一个瞧着是胡人装扮的人头。
袁隗点头,说道:“此物乃是有人听闻老夫打听西域事后献来的,其是西域之西安息国的银币,据说安息国还有铜币,与我汉家之五铢钱有几分相似,其中间皆未穿孔。”
本质上,目前汉室能被称之为钱的只是武帝时定下的五铢钱,当然,黄金和布帛在现实中都能当钱来用。至于白银,目前更多地作为一种贵重的物品存在。
袁氏不缺丝绸,原因在于此时的乡里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庄园经济――依照汉家律法,奴婢的算赋与商人一样,倍之,但奴婢却是不用服徭役交更赋的。
由此,便催生出了一项极具特色的商业活动:有百姓自愿成为大族奴婢以逃避徭役更赋,并参与商业活动,如开矿、纺织等,借此获得的收益比耕地强多了。
此事的前提便是要让百姓相信,他们所投身的大族不会真把他们当做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奴婢对待。毕竟,虽然汉律仍有保护逃脱了徭役更赋的奴婢的规定,但实际上,很难执行。
而以袁氏在地方上的声誉,恰好满足这一条件。
袁基也明白这一点,认可袁隗的判断,就算亏了,袁氏也赔得起。
袁隗见袁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省心,心中满意之余,不免对袁术更加不满。
袁隗心中一直在害怕一件事情,虽然现在袁氏一直在鼎力支持天子的政策,但他很怕有一天袁氏没用了,天子会记恨他曾经做过的事,从而报复袁氏。
所以他做了应对,要一直让天子觉得袁氏有用,要让袁氏变成天子不能除去的手足。
而袁氏,未必不能借此成为遥遥领先的天下仲姓。
这是袁隗现在的野望。
……
“苍髯……”
河南尹府,袁术想到第一时间来关心他的袁胤,终究没把脏话骂出口。
在知道宗族断了供给给自己的钱粮后,袁术不可谓不恼怒,他的叔父袁隗行此釜底抽薪之举,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袁术袁公路,堂堂河南尹,名扬四海,当世之能臣,治下政通人和,如今竟要连蜜水都喝不起了。
毕竟,这是一位在逃亡路上都还不忘想着喝蜜水的主,后因找不到蜂蜜,感慨呕血而死。
袁胤哪里看不出袁术的愤怒,可子不言父过,他只能尝试着解释:“阿兄,其实阿父只是想让阿兄明白吾等所用,皆族中辛苦所得……”
但他这话显然没啥作用。
袁术猛然立起身,说道:“我袁术他日就是饿死,也绝不会低头的!”
袁胤听得此话,却是一脸地佩服:“不愧是阿兄!”
他就不敢这么做。
袁术既然做下了决定,便叫来妻子,准备雷厉风行,当日就开始。
袁术之妻也是出身名门,因嫁妆丰厚,她便建议说:“君今有难,妾颇有家资,岂能袖手旁观?”
袁术傲然道:“大丈夫立于世,岂能用妇人的家私度日?”
却是他明白,此事非一日之功。他夫人的家资再丰厚,也终归是坐吃山空。
且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方式表达对袁隗的抗议,变卖家产、用妻子的嫁妆等等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难道他只用自己的俸禄就活不下去了?
袁术很快叫来家中管事,亲自安排,分别减少各处的支出。
可刚一算账,袁术就发现,好家伙,按照他府中的仆从数量,光是每月供给仆从的月钱和吃食,就已经占他俸禄过半了。
理论上身为奴婢的仆从是可以白嫖的,但实际上,不给月钱,如何能让仆从尽心尽力。
袁术心一横,唤来袁胤,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一半奴婢转送给了袁胤,根本不容袁胤拒绝。
就这样,袁术快刀斩乱麻,一一吩咐下去,总而言之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省钱。
在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袁术马上就察觉到了改变。
首先便是每日饭食的口感和种类肉眼可见的下降。
倒是他的妻子用着自己的嫁妆,吃得豪华依旧。
袁术嘴上说着不吃软饭,但身体却很诚实。之后每日回府,但凡是饭点,都往他妻子处去,而非像以前一样一直在他宠爱的妾室那里,倒让夫妻感情好了不少。
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麻烦事还不止这一点。
没几日,袁术正要骑着他当前心爱的高头大马外出去乡里巡视之时,忽然发觉自己的爱马竟然无精打采。
“谁敢欺负我的马!”病了竟还被送到他面前,这叫袁术如何能忍?
他找来管事,管事推给马夫,负责饲养马匹的马夫又把责任推给了管事:“主人,非是小人怠慢,实在是每日的粮食只有以前的三成,马儿食不饱,才显露疲态。”
没办法的袁术只能恢复过去喂马的粮食供给,他的马儿可不比仆从,可以随意送人。
袁术向来爱华服,对他来说,衣服穿过一次便是旧的了,常常穿旧衣服的他本就已经很节俭了,而今更是没有了添新衣的钱财,心头说不出的憋屈。
且在失去了近半奴婢后,袁术逐渐察觉到了人手的不足。
也就是住的地方是在河南尹府,还有在府中服徭役的百姓能为其办些私事。
这是一件说出来容易引人攻讦,但实际上许多官员都会或多或少用到。
以往袁术有钱,自然是觉得这些黔首不如自家的仆从贴心好用,满不在乎,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
袁术开始犹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