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话音刚落,多位早就准备好的羌人们押着被他们活捉的多个出身大族豪强者,出现在了阎行等人身后。
阎行说道:“昔日,我知晓蜀郡招募羌人屯田,供给种子,且能保证在收获前的生计。是以,我才遣人同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接洽。我们甚至不需要他们提供额外的钱粮,只需要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就行了!”
“却不曾想彼辈人面兽心,面上答应地好好的,背地里却觊觎我们的微薄家产,故意挑动生活在这里蛮人、氐人,让我们互相攻伐,死伤惨重!”
“我们只是想要活着,可他们连这都不许!”
“今日之前,有人问我,为何我们不去攻打杀害我们父母兄弟的蛮人和氐人,而是攻打这些人,我现在便回答你们,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我们,蛮人、氐人,都是受他们所害!”
接下来不知是谁开的口,羌人们异口同声,全都高呼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始作俑者战战兢兢,不乏失禁者,可如非有奇迹,没人能救他们。
而直到他们人头落地,奇迹都没有发生。
看着群情激愤的羌人们,阎行和成公英对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偏过头去。
这一幕他们很熟悉。
其实不过是凉州羌人叛乱的翻版,只是改了叛乱的地点而已。
平心而论,阎行最初想要带着塞外羌人入蜀接受屯田,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寻求安稳。
但可惜……
如今,他们只能重操旧业了!
而经验丰富的阎行和成公英很明白,在树立好敌人之后,单靠他们自身实力是绝对不足的,必须要联合蛮人和氐人。
此时,正在率军火速赶往蜀郡的荀攸自然还不知道蜀郡究竟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将领自然是当了多年蜀郡郡丞的甘宁,麾下的士卒仍以板蛮兵为主。
此外,赵瑾考虑到蜀郡情况复杂,而汉安军的叛军虽众,却如板上鱼肉,又将颜良派到了荀攸身边,还派了三百西园军精锐随行,其中还包含了三十骑兵,足以在关键时候护送荀攸离开。
毕竟有皇帝的嘱托在先,赵瑾下此血本也不算肉疼。
只是荀攸带着五千余兵马刚一抵达蜀郡,就接到了一则“噩耗”――蜀郡太守王然在率军攻打叛军之时,误被流矢所伤,重病昏迷,俨然时日无多了。
这么巧合的一幕很难不引起人的怀疑,更别说荀攸这种聪明人。
但他只当做不知。
因为有甘宁替他把水搅浑。
回到蜀郡后的甘宁可谓是如鱼得水!
尤其是在蜀郡太守王然连恢复神智都做不到的情况下,蜀郡中甚至连一个能和荀攸身份对等的人都找不到。
作为荀攸帐下的第一鹰爪,得亏甘宁没有歪嘴的爱好。
可即便如此,甘宁甫一抵达成都,才住回了光洁如新的原住处,登门示好的人络绎不绝。
而荀攸抵达成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目前蜀郡官职最高的监察从事黄元关在了军中,之后黄元便再没出现在世人眼中。
此后拜访甘宁的车马直接堵住了巷道。
如是者五日,甘宁总算打听清楚了蜀郡故事的来龙去脉。
荀攸听罢,即便以他的修养也忍不住想要骂娘。
――塞外胡人倾慕王化,主动寻求归附,愿意服从官府管理……别说额外的要求了,干粮都是自带的……
这么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却发展到如今的结果,愤怒之余,荀攸也忍不住扼腕叹息。
王然该死!
即便不被流失所伤,治下出了这么一桩事,他也难辞其咎。
还有安西将军桓典,亦有失责!
同样失责的监察从事黄元在军中也没顶住压力。
两相印证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后,荀攸将一切上书天子。然后他明白这剩下的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当日,荀攸召集一众郡吏,宣布道:“如今蚕陵县之乱的始末我已了解,昔日吾在雒阳之时,曾得天子再三叮嘱,为官者,对待治下百姓,需持父母爱子之心,只因天下无不爱子之父母……陛下最厌恶的,便是蚕陵县这般的官逼民反!”
他扫视着一众郡吏,这些人大都是知情者,知情不报不说,连一个像甘宁这样挂印辞官明志的都没有。
尸位素餐之辈!
“我有意遣使去见羌人首领,招而安之,汝等可有自愿前往者?”
语罢,全场鸦雀无声。
尽管早有预料,但荀攸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他正要说一句“既然没人愿意,你们都去吧”,却忽然听到有人请命――“荀府君,甯愿为府君使者,前往劝说羌人首领。”
“你是何人?”
“郡文学赵甯。”
甘宁此时插话道:“府君,赵甯乃是当朝赵侍中之子,前几年陛下派前将军巡察各地郡国学校,蜀郡虽不在列,但他还是奉父母回来担任文学,倾心教习郡学诸生。”
荀攸明白了,唯一请命的赵甯应该是个不知道实情的老实人。
他当然不愿意欺负老实人。
遂问道:“你可知事情始末,内里缘由?”
赵甯摇头:“回府君,甯不知。”
“那你便不适合出使!”言罢,荀攸又看向了其他人。
但赵甯却不愿意了,他质问道:“府君岂可言而无信?”
“难道文学非郡吏吗?”
荀攸心念一动,复又问赵甯道:“羌人首领如今势必对官吏怀恨在心,此行生死难料,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真要去?”
“为社稷百姓,岂惜此身!”赵甯慨然答道。
“好!”荀攸拍手道,“那就你去!不过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登门拜访的礼物!”
说完,荀攸又看向了在场的一众郡吏。
赵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他才接到荀攸派人通知,他可以出发了。
这时,他才见到荀攸所说的礼物。
一辆马车之上放着五六木盒,但木盒周围却有白色的粉末。
赵甯自觉不是死读书之人,他靠近瞧了瞧便认出这些是石灰,于此同时,他也闻到了木盒中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