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成为司徒公之后,董卓以司徒的身份宣布了最新度田的结果――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因为每年的上计都是司徒负责的。
此时,整个朝堂之上,只剩下了董卓的声音――“自昨日止,此次度田之后,在册九百九十余万户、五千又两百三十余万口,田六亿九千三百余万亩。”
“较之往年上计,人户增加近百万户,田亩增加一亿一千余万亩!”
随着董卓掷地有声的话语,朝堂之中更安静了。
朝臣们就算之前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大约的数字,可如今从董卓口中准确的说出,心中无不震惊。
――天下隐没的人口田亩,竟然有这般多!
不乏有心虚者,因为这些多出来人口田亩,他们族中也出了一份力。
刘辩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
纵向对比的话,虽然人口数量还比不上最巅峰时期的桓帝永寿年间,但田亩数已经差不多持平。
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岁收,在扣除了供给地方财政的税收之后,最终上缴至国库的钱粮布帛折合成钱,搭配均输法,超过六十亿钱绝对可期。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保持住基本的支出,那么等到今年底,国库将会有接近十亿钱的结余。
这将会是刘辩第一次体会到地主家终于有余粮了。
……
董卓自不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
朝会之后,他立刻抵达了司徒府,并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代表着司徒的头冠、印绶。
随后,董卓望着在长史的带领下拜见新司徒的一众司徒府属官,只觉得志得意满。
他董仲颖也有今天!
挥了挥手,让属官们各自忙碌之后,董卓想了想,觉得他能走到今日,少不了一个人的帮助,当即命人驾车――“去,拜访前太尉!”
虽然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太尉,但皇甫嵩已经搬出了太尉府。
董卓下车后,只见皇甫嵩的家宅十分简朴。
他心中嗤笑,只觉得皇甫嵩在装模作样。
不说此前万石的俸禄,单就皇甫嵩食邑可比他的一千二百户多多了,每年的田租,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但他今日,是带着胜利者的高傲而来的。
倒也没打算当面骂皇甫嵩装模作样。
“董公竟然来了!公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听到这声音,董卓定睛一瞧,笑道:“坚寿,竟然是你,你何时回的雒阳?”
皇甫坚寿闻言笑道:“父亲生了病,我这做儿子,岂能不回来侍疾?昨日方才回来。看董公这打扮,莫非,公已经当上了三公?”
董卓闻言,得意地笑了笑。
皇甫坚寿与皇甫嵩不同,和他有些交情。
如今当着皇甫坚寿,董卓打算待会不再在皇甫嵩面前摆司徒的谱,顶多讽刺皇甫嵩两句好了。
“我本打算来探望太尉,哦,皇甫公,不成想却遇见了你,当真是缘分啊!”
皇甫坚寿听了,当即邀请董卓入内,口中欲言又止:“家父自从辞官之后……待会董公见了,莫要觉得奇怪。”
董卓知道,皇甫坚寿和皇甫嵩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但从皇甫坚寿愿意辞官回来侍疾,可见皇甫嵩在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当即朗声道:“我什么事没见过,早就见怪不……”
话还没说完,望着眼前的一幕,董卓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他甚至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个将手中长矛挥舞地密不透风的人,真的是病重到已经需要辞官的皇甫嵩吗?
董卓一度怀疑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导致现在做了梦!
“董公,就是这样,还望董公对外莫要说出去……”
董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甫嵩的家中回到马车上的,等到车夫告诉他已经回到了司徒府,他也猛然惊醒。
对皇甫嵩,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心心念念的三公之位,皇甫嵩却可以毫不留念。
这就是他与皇甫嵩的差距吗?
……
这段时间以来,刘辩的心情一向很好。
除了继续安排官员巡视地方,对度田事宜查漏补缺之外,刘辩陆续接待了自各处凯旋的将领们。
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随着这鲜活的数字,终于轰然崩塌。
手握更多的钱粮,意味着他能培养更精锐的士兵,许多事情,诸如科举、士卒转业为乡里小吏,都可以继续温水煮青蛙般的推动了。
四月,刘辩带着已经从陈留国返回的刘协,连同蔡琰一同去见了董太后和何太后。
“如今天下各处百废待兴,正值振兴之时,当有喜事。”刘辩说道。
此桩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商议的乃是万年公主的婚事。
因为历任大汉少年天子子嗣不昌,大汉已经好些年没有公主出嫁了,如今,刘辩打算好好操办一下,不求有多奢侈,只图一个热热闹闹,与民同乐。
董太后与何太后也有此般想法。
而刘协在从陈留国回来之后,得了兄长的承诺,可以专心医术,不似其他诸侯王一般成年后就国。眼下他是一身的轻松,巴不得来一场热闹。
蔡琰自入宫以来就与刘寿亲近,自是一百个赞同。
于是乎,在太皇太后、太后、皇帝、皇后的一致要求之下,数十年未有过的公主大婚再次被操办起来了。
相关的官吏没有一个敢大意的,出了错,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
最终,婚期定在了五个月之后。
……
就在雒阳方向洋溢着欢笑声时,渤海郡,东光县。
――“公,请再宽恕些时日吧!家中实在没有余粮了。”
“就等下个月,下个月粮食收了,我一定把赋税全部补齐!”
一处贫漏的屋舍外,一个身着破旧麻衣、无比瘦削的农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在他前方,两个小吏掂着脚,其中一人责骂道:“你身上的赋税,都拖欠了多少日了!”
“当初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推托了。”
“也别怪我等心狠,是你过去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赋税,如今,本就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