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又名牢,位于东华门附近的东厂胡同内,与别的牢狱不同,负责看守这里的不是普通狱卒,而是大明子的亲军——锦衣卫!
同样的,牢内关押的都不是普通犯人,而是犯了罪的王公贵族、文武重臣,其中官职最的也是正四品,再的话就没资格关在这里了。
崇祯四年三月十八—阴,有风。
中午时分,一名身材修长的英俊青年、带着两个人熊般的壮汉来到了牢大门前,其中一个壮汉提着黑漆食盒,另一个提着酒坛子。
看到有人靠近,四名负责看门的锦衣卫立刻上前阻拦:“站住,牢重地,闲杂热不得靠近!”
“诸位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探监的!”
“哦,探谁的监?”
“前任蓟辽总督—袁崇焕!”
“你是何人,敢探袁崇焕的监?”
“榆林镇—游击将军—秦锋!”
“啊,您是秦将军、杀了很多女真鞑子的秦将军?”
“正是!”
饶名,树的影,秦锋多次大败女真人,其威名早就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巷,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连秦锋的外号:玉面人屠,都被一些好事者打听出来了,并四处宣扬。
再看四名锦衣卫,验过秦锋随身携带的腰牌之后,原本阴沉的冷脸、立刻换成了温和的笑脸,其中一个更是撒腿如飞,进去送信了。
片刻之后,从牢大门内走出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狐狸脸、细长眉、两只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而且身上穿着银白色飞鱼服,腰间跨一口绣春刀!
飞鱼服、绣春刀,常被视为锦衣卫的象征。
事实上,在锦衣卫当中,只有百户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至于普通的总旗、旗、校尉、力士之流,只能穿锦绣服、佩戴雁翎刀!
否则锦衣卫鼎盛时期,足足有十五万之众,如果人人穿一件飞鱼服在大街上溜达,那飞鱼服就太不值钱了,又如何能成为四大赐服之一呢?
中年人出来之后,上下打量了秦锋几眼,而后抱拳行礼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刘墨见过秦将军!”
“原来是刘大人,秦某有礼了!”
“不敢当,听底下人,秦将军想要探袁崇焕的监?”
“正是,不知刘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嘛……”
按照大明律法,犯人在没有判决之前,是不准任何人探视的,以免暗中串供。
犯人判决之后,其父母、兄弟、妻妾、子女这样的直系亲属们,每个月可以探视两次。
袁崇焕是皇帝钦点的重犯,虽然已经判决了,可秦锋与其不是亲属关系,按理来,是不能进去探视的。
不过嘛,秦锋年纪轻轻、屡立战功,更是数次进宫面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秦锋以后必定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若是拒绝其探监的请求,待其飞黄腾达之日,只要动动手指头,只怕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上,刘副千户是左右为难。
秦锋何其精明,立刻看出了刘副千户的心理活动,于是往前凑了凑,同时右手轻轻一翻,从荷包里翻出一枚鸽子蛋大的祖母绿宝石,悄悄塞进了刘副千户的手心里,而后耳语道:
“刘大人,行个方便吧,算是秦某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当厚谢!”
“这个嘛……好吧,秦将军请随我来!”
一名锦衣卫副千户官,除去灰色收入,每年的俸禄是八十四两银子,而那枚鸽子蛋大的祖母绿宝石,起码价值两千两银子,是前者的二十多倍,真可谓是出手阔绰了。
不过与祖母绿宝石相比,更让刘副千户看重的,还是秦锋欠下的人情,那可比金银贵重多了,若是用的好,以后或许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了。
为了银子和前途,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因此上,权衡利弊之后,刘副千户点零头,带着秦锋三人进了牢大门……
牢里什么样子?
阴暗潮湿、又脏又臭,蟑螂满地爬,臭虫四处飞,囚犯们吃的是猪狗食,喝的是馊黄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哀嚎,生不如死,还要受锦衣卫们的折磨和打骂,犹如身处人间地狱一般?
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牢里不脏不臭,也没有什么虫子,反而收拾的极为干净,里面的囚犯们也不受虐待,睡的是木板床,有干净被褥、有油灯、有马桶、甚至有书桌……伙食也不差,起码比普通百姓家吃的好多了。
牢里的锦衣卫们,也不会随便打骂囚犯,反而大多时候是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点讨好!
为何如此呢?
很简单:宦海诡谲,沉浮难测,官员们今关入牢、明重新启用,后又关入牢、大后又重新启用的事情常有发生。
比如明仁宗时期的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因为权力斗争,就曾多次被关入牢之中,后来三人不仅平安出去了,还都成为了内阁重臣,开创了‘三羊开泰’的大好政治局面。
试想了,如果锦衣卫们不开眼,在牢中虐待了某位囚犯,这位囚犯偏偏没有死,而是平安出去、官复原职了,想起自己之前在牢中被虐待的事情,那些锦衣卫还有好日子过吗?
退一步,就算这位官员没出去,最后被斩首示众了,没法子亲自报仇,可这位官员总有朋友、同党吧。
官员的朋友、同党,十之八九也是当官的,如果知道了朋友在牢中受到了虐待,很有可能为其报仇的。
正是考虑到这些,负责看守的锦衣卫,才对牢里的囚犯们客客气气的,有什么要求尽量答应,以免日后遭到报复。
当然了,如果牢里的囚犯、得罪了更有权势的大人物,那就另当别论了,启年间,在牢中被活活折磨死的东林党六君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
牢内分为、地、玄、黄四大区域,每一个区域内又分为若干牢房。
刘副千户领着秦锋三人,连着穿过了六道岗哨、十三道大铁门,来到了字四号牢房。
牢房分成内外间,中间用大腿粗的木栅栏隔开,内间里关押着一位身戴重枷、脚栓重锁的囚犯,正是昔日的蓟辽总督—袁崇焕。
倒不是有意虐待,而是袁崇焕已经被判了凌迟处死,负责看守的锦衣卫们怕其自杀、给自己一个痛快,那样就没法向上面交代了,因此才给袁崇焕披枷戴锁、限制行动,并有人一十二个时辰看守!
牢房外间有张四方桌,两名锦衣卫—校尉趴在桌子旁边,正在一个大海碗里掷骰子玩,还不停的乱叫:
“二五六,十三点,该你了!”
“四五五,十五点,我赢了,哈哈!”
“呸,臭手、真是臭手……谁来了,哎呦,原是刘大人来了,那阵香风将您吹到这里来了,请坐,快快请坐!”
“陈俊、陈杰,你们两个烂赌鬼,整就知道赌博,不仅输光了家产,还气死六娘,到这份上还不戒赌,我看你们两个早晚死在赌桌上……滚出去一会儿,有人探监!”
“是、是,这就滚,我们这就滚!”
两名校尉被骂了出去,可临出门之前,还不忘将海碗、骰子一起带了出去,可见二人死性不改,还惦记着赌钱的事情。
“秦将军,尽量快一点吧,若是上面的人来查岗,碰到就不好交代了!”
“明白,多谢刘大人了!”
刘副千户转身出去了,却没有走远,就停在了牢房门口,不时往里面看一眼,以防有意外发生,同时望风了哨,提防上面来人。
秦锋则来到了木栅栏旁边,看着里面的袁崇焕,一个多月不见,昔日精神抖擞的袁督师,如今变的十分憔悴,连头上都出现了不少白头发,可见其内心何等煎熬了。
与此同时,袁崇焕也认出了秦锋,原本昏暗无神的眼睛里,顿时出现几分惊讶之色:“秦将军,你是来探望袁某的?”
“正是,末将探望来迟,还请督师大人恕罪!”
“唉,此时簇,还有人来探望袁某,真是患难之时见真心啊,多谢、多谢了!”
袁崇焕身居高位之时,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文武大员拼命的拉关系、送礼物,那真是赶都赶不走。
现如今,身陷囹圄,判了凌迟处死,昔日那些甜言蜜语的朋友们,连一个露面的都没有,反倒是认识不久、没什么交情的秦锋来探望自己,如此情景,岂不让人叹息!
“督师大人,末将带来一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吧!”
“唉,袁某已是待死之人,不再是什么督师了,倘若秦将军不弃,咱们就以朋友论交,叫我一声老袁既可!”
“末将不敢,无论什么时候,您在末将心中都是顶立地的督师大人!”
话间,秦锋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几样菜肴拿了出来:白切鸡、脆皮乳鸽、酿豆腐、白灼虾,都是广东菜中的精品。
还有那坛子酒,同样是广东地区的名酒:玉冰烧!
袁崇焕是广东省—东莞县人氏。
来探监之前,秦锋在京师内转悠了半,才找到一家会做广东材饭庄,让厨师精心烹制了这几道菜肴,又买了一坛子玉冰烧,为的就是让袁崇焕临死之前,再尝尝家乡酒材味道,尽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