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离开后没多久，陈无疾关上了靖异司的大门。
天气日暖，距离剩下日近，太阳落山的时间也逐渐越来越晚。不过今日是个阴天，桃源城已经是灰蒙蒙的。
“疾哥儿！”
许久都没有听到被别人这么喊了，陈无疾回身一看，是李长山正从衙门里跑出，手中还提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糕点。
“许久不见，你似乎是变化不少啊！”
李长山感慨道。
陈无疾清楚他在说什么，自从最近修为提升之后，他整个人气质都为之一振，肌肤更是光泽如玉，眸子清亮似夜。
练气一道，意在用天地之灵力，炼化于己身，体内脏腑经脉浊气排出，清气纳入，逐步超越肉体凡胎之相。
陈无疾摸了摸他的肚皮：“你小子还是跟原来一样有福气！”
李长山嘿嘿一笑：“我爹说了，能吃是福。”
陈无疾努嘴道：“你这又是去拜访谁？”
自家吃的也就不需要这么包装，毕竟这些精美的油纸也是要算钱的。
李长山有些惊讶：“难道你都不知道？”
“那……我是应该知道吗？”
“这是当然。”
陈无疾疑惑：“到底是谁？”
“唉，还不是你们靖异司的老张头，听人说最近得了失心疯，有一阵跟痴呆一般静立不语，有一阵跟疯子一般大喊大叫，可吓唬人了，大夫找了好几轮都不顶用。”
“衙门里的武都头、靖异司的神官们，甚至就连县尉大人都亲自去了一趟，你说大家都去了，此番我能不去吗？”
失心疯！
上次见到这老头时，就只是有些病态，可头脑清晰，丝毫没有要疯掉的征兆。
陈无疾连续两三日都在山中，纵然来了之后也只见过宋青一人，此事宋青没有提及，他自然也就不清楚了。
“靖异司去的是谁？”
李长山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是去了，你说出了这档子事，老张头那年轻貌美的小女儿该怎么办呢！”
看得出来，李长山对老张头的女儿是真心的。
“既然你这般关心，就快快去吧！”
陈无疾摆手道。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他摇摇头：“神官们都去过了，我自然就不去了。”
拜别了李长山，陈无疾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转过一个路口时，墙角立着的敦厚少年笑望着他，是天门神官韩冬青。
“陈文书，在这里遇到了！”
陈无疾朝他拱拱：“确实是挺巧的。”
“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坐坐？”
想想他来靖异司半年已过，对这里的事情还了解甚少呢，就比如妖魔拜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都还有些不能理解。
“也好。”
韩冬青在前面带路，两人穿到了另外一条巷子里，陈无疾忽然想起来，刘汉卿的五谷善不就是在此地，再接着上了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从这里正好可以瞧见五谷善。
他开始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张文书的失心疯了，你知道吧？”
这是韩冬青的第一句话。
此时，酒菜已是上齐，见陈无疾没有回答，他又举着杯盏道：“我跟司里去探望过一回。”
“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无疾悠悠地出声。
韩冬青将杯盏放下，却将话题引入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天门吗？”
“不是推演天象、精于造化这些吗？”
韩冬青一笑：“这都是糊弄人的说辞，实际我天门的花名是来自天地人三魂中的天。”
人有三魂，又称天地人。
天主神，地主精，人则为气，神乃是一个人的神智所在，似老张头这样的失心疯，就是神损所致。
他这是在告诉陈无疾，他知晓老张头失心疯的原因。
“那伱倒是说说？”
其实陈无疾对此并不是很关心，生老病死不是常态。
韩冬青将脸庞凑上来：“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说，要是时机成熟的话，你一定会知晓的。”
陈无疾无语。
这厮莫不是也有失心疯，铺垫了这么长的一大段只是为了告诉他，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罢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韩冬青笑笑：“不，你一定会好奇的。”
懒得搭理对方，陈无疾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就在这时，从五谷善出来的刘汉卿来站在大街上，韩冬青的目光则被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自大成立国以来，到我桃源县靖异司来历练的妖魔中，这位九尾青鸢还是属于规矩的，就是不知日后会怎么样，我听司里说你最近与这妖魔走的很近？”
宋青都知晓，韩冬青知晓当属正常。
陈无疾没有否认：“不错，我与他最近是有些交集，不知大成靖异司是否有明令，靖异司吏不可与妖魔有交集？”
朱老八说那样的，宋青却满不在乎，陈无疾就一直想得到求证。
韩冬青摇摇头：“在大成靖异司是没有，可我桃源靖异司有啊，倘若那刘汉卿到时候上罪妖录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话在他口中就像是必然似的，陈无疾忽然觉得这厮有些令人厌恶了。
见他半晌不说话，韩冬青又问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
“我师从滕州府龙跃山，那是一处全真宗门，我看陈文书纯阳之力不薄，也一定是师出名门吧？”
滕州在钦州以南，少说也得六七百里，至于龙跃山更就没有听说过了。
“我师承罗道人。”
以前这理由说出来一点都不牵强，现在确实有些牵强了。
他也在苦恼他的修为总能被人一眼看破，连一点藏拙的可能都没有，莫非修习之人人都会望气术不成？
“哈哈，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了，总之就是人活一世，不该好奇的事情绝对不要好奇，不该知道的事情也绝对不要知道，如此才能平平安安嘛！”
陈无疾懒得理会他的话里有话，大口喝起了酒。
与韩冬青分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一路绕行至城西一条无名巷子里，这里往来行人不多，站在巷子口，就能听得里面叮叮当当铁器敲击的声音。
陈无疾已经打听好了，整个桃园城里就数他的铸造的手艺最佳。
铁匠是位长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一个壮硕少年，平日里以打农具为生，偶尔也会锻造一些武器。
经过阿鼻灯盏一事，那柄剑上早已布满了裂纹，必须修缮一番，否则拿出去有些太过引人注目。
哎，随着修为的提升，是时候考虑为自己炼制一柄新武器，若是这时候桃源县来一个懂得炼器的妖魔该有多好。
留下了剑，放下了银两，陈无疾回到家中，运转其一身法门，很快就将法器散去。
他现在神识颇为警觉，周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离不开他的眼睛，他既然察觉到黑暗里正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紧跟着气息就转移到院门外。
咚咚咚！
是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