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视线昏暗，只有流水的声音。
在陈无疾思索的片刻里，龙川河神就这样静静地等候着。
现在终于是能够相信，这位河神所说都是真的，至少从他的功法来看，他完全没有杀人害命的必要。
“你都记载好了吗？”龙川河神出声问道。
陈无疾将罪妖录收入怀中：“怎么离开这里，我要将记载下来的信息告诉同伴，或许是我们冤枉你呢！”
河神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可以带你出去。”
“不了，你告诉我路在哪里就可以了。”
河神从身上伸出一只手臂来，是只有四根指头的那只，很快在泥巴上画下几条道道来。
“这是山底的暗河，你现在在这里，只要顺着河流的方向都能到龙川河岸，那时你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陈无疾点点头，之后起身朝外退了两步，龙川河神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地瞧着他，看来是真要放他离开了。
“对了，你先不要留在这里了，就去……就去青龙山吧，等过段时间再回来！”
说过这最后一句，他一跃跳入水中。
河神眨巴着大眼睛，也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
河水是冰冷的，里面视线昏暗，龙川河神说的路线他早就忘得干净，他只记得顺流而下，因为所有的河流迟早要汇入龙川河中。
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陈无疾不知道自己穿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条暗流，等到头顶射来一柱光线时，才浮出水面。
两岸是青山碧水，冬日里的暖阳照样耀眼。
他上了岸，没有先着急去寻找杜武娘跟朱老八的身影，而是施展出纯阳真气，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疾哥儿！”
就在这时，朱老八从远处跑了过来。
“哎呀，你没事就好，此事都怪我，在那妖魔面前提及了你，他才会朝你扑来，你确定没事吧？”朱老八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说道。
陈无疾点点头，他看了一圈都不见杜武娘。
“当然无事了，杜姐姐也去寻我了吗？”
“没有，她让我在山外等候，自己则独自入了山中，罪妖录没有丢失吧？”
若真被杜武娘寻到，龙川河神是必死之局，陈无疾忙从怀中掏出罪妖录：“还在了，我有件事要跟兄长细说一下。”
接过罪妖录，朱老八以极快的速度翻看，很快就翻到了第二十六页，也就是记载着龙川河神的那一页。
“我就知道你会受那妖魔蛊惑，他是不是告诉伱，他从未伤人，也从未食过血肉，甚至还告诉你，他能有今日之修为，皆是食腐尸而来？”
这……
陈无疾想要说的许多话，被他这一句都给堵了回来。
“我观那妖魔说得倒也是情真意切……”
龙川河神说得可能会有假，但那法门是的的确确骗不了人的。
朱老八听闻，更是捧腹大笑起来：“哈哈，疾哥儿，老朱我平日里看你也是个机灵人，怎得今日就听信了一个妖魔的话，你可知这妖魔如何做得了此间伪神吗？”
“自然是善于蛊惑人心罢了，曾在两年前，那韩冬青就来此调查过妖魔，被这妖魔蒙混过关，平白留着他害了这里的百姓两年，要不是上月被司里派来再次调查，指不定这妖魔还能害人多久呢。”
若要说情真意切，当然是朱老八说得更是情真意切了，可陈无疾的直觉又告诉自己，龙川河神没有骗人。
只争论争论不过朱老八，他指着那片大山道：“兄长可知杜姐姐是去了哪条暗河，若是她独自遇上了妖魔肯定会吃力，你我不如早些去帮他吧。”
他就是想亲自验证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了，你我进去寻她，定然是寻不着的，到时候她又出来寻你我，保险起见还是等在这里的好，武娘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况且那妖魔已被我那鬼灵重伤了元气，更加不用担心。”
难怪自他被带走后，妖魔就躺在泥巴里一动不动，原来是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听了没有，倘若是遇到了杜武娘，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陈无疾无奈，却也只得应下：“也好，就听兄长的，你我等候在这里。”
朱老八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并将罪妖录递了过来。
“这里没有记载齐全，我来说你来写，你可不知这罪妖录干系重大，州府每年都是要派人下来查阅的。”
说实在话，陈无疾现在对于此事都还处于不能接受的态度，又怎能在罪妖录上写下一份自己不认可的罪状。
“不如再等等，看杜姐姐何时出来吧？”
似乎知他所思，朱老八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勉强。
“也罢，等回去记载也不迟，只要这妖魔相貌没有画错就行。”
一时间两人无话，皆是枯坐起来。
朱老八不知思何，陈无疾则在心中重新审视起了在靖异司的点滴。
轰隆隆！
河流的上游，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水中，致使水面炸开。
两人相继对视一眼：“妖魔？”
“应该是。”
一个提着剑，一个空手而行，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前面赶去。
还未到山坳处，陈无疾就注意到河面不对劲起来，中央一抹红色宛如一条长长的丝带，从上游一直飘荡下来。
是鲜血！
“哈哈，武娘好剑术，必然是那妖精受伤了！”
陈无疾心里一揪，二话不说直接往前冲。等到转过山坳处，只见黑气弥漫的河面之上，龙川河神正隐匿其中，在他的对面是长发飘动，双手持剑的杜武娘。
此时，杜武娘的身上红色光泽越发闪耀，那柄大剑就像是一只野兽的獠牙，充满了嗜血的味道，凌乱的长发遮在秀丽的面容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或许是察觉到陈无疾的出现，龙川河神将庞大的脑袋转了过来，轰隆隆的声音传出：“你记载的关于我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语气依旧是平淡，陈无疾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会是杀人作恶的妖魔。
他刚要想发声，却见得越发猛烈的红色从杜武娘身上发出，她的剑在她的手中变化一条十丈长的巨龙，冲着龙川河神而去。
不。
这不是巨龙，是一条红龙。
陈无疾在张文书的梦中见过，在刘汉卿的口中听过。
红色与墨色猛烈的撞击，水花形成一层密集的幕布，朝着四面冲散而去，如此冲击之下，远处的陈无疾也都是一个踉跄。
等到一切落定，龙川河神庞大的身躯浸润在鲜红的河水里，一路往下飘荡。
剑，
则依旧在杜武娘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