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刘协放下手中的情报,站在皇宫的最高处,迎着朝阳,望向青州的方向,喃喃道:
“朕登极位,就在此役!”
……
东莞郡,某深山中。
曹性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仔细看着手中那份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东莞郡的堪舆图,在脑海中构思着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这时王冲走来,将手中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曹性,然后说道:“将军,吃点东西吧。”
烤兔肥美诱人,色泽金黄。
一看这手艺就颇为不俗。
曹性收起堪舆图,从王冲手中接过烤兔,但却并没有吃,忽然问道:“军中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王冲一愣,犹豫片刻后才道:“今日已经完全耗尽了,只剩下一些弟兄们打来的山中野味。”
“单靠这些,最多支撑三日。”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山中躲躲藏藏,为了躲避搜捕,他们不得不往深山里面躲。
但随着青州军的搜捕越来越严密,他们躲藏起来也越发困难,更别提去附近城池里采购物资了。
听闻此言,曹性不禁皱紧了眉头。
照这样下去,他们就算没有被青州军发现,也要饿死在这山里,必须要想办法改变现状才行。
就在曹性沉思之际,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有大批青州军向山里搜来!”
“什么?”
曹性登时脸色一变,吃惊道:“青州军五日前不是搜过这片山了吗?怎么会又来?”
他们都是选择被青州军搜过的山躲藏,因为同一片山林对方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搜索第二次。
但这回却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曹性追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搜山?从哪个方向上来的?看清楚没有?”
士卒紧张地回答道:“具体多少不清楚,但山下集结了很多青州军,少说都有三千人,再加上山里的这些,估计在五千以上。”
“他们从东面、北面、南面搜上来了,只有西边没有看见人。”
曹性闻言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发动五千人在这片已经搜过的山林中再度搜索,说明对方已经确认他们就在这片山里,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可恶,到底是什么时候!”
曹性的心中极为纳闷,但眼下没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当即下令道:“灭掉火堆、带上伪帝,我们从西面下山!动作要快!”
“诺!”
这名士卒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将火堆还有残存的踪迹掩盖,趁着夜色从西面方向下山。
虽然夜色中在山中穿行极为不易,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久居深山,也算是经验丰富,所以花了小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出山了。
可他们刚刚下山没多久,山林间蓦然有道道火光浮现,只见众多青州军冲了出来——这里赫然也有伏兵!
“杀出去!”
曹性见此二话不说,眼中凶光闪过,身先士卒冲上前去和敌军交战,直接砍死几名冲在最前方的敌军。
他们这次虽然伪装成商队,没有身披甲胄,但武器都带在身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他们这五百人俱是百战精锐,所以面对这山脚下埋伏的不到千人的伏兵,曹性根本没有任何惧意!
双方很快战至一处。
在夜色和火光的映照之下,刀光剑影、鲜血泼洒,不断有人倒下,散落在地的火把将干枯的落叶和山林点燃,四周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并且迅速蔓延开来。
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很快就引起了在南面山脚下领兵等待的袁谭的注意,不由得惊道:“那边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一名骑卒策马来报:“大公子,西面发现敌军踪迹,眼下已与我们的人马展开交锋!”
“敌军悍勇,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袁谭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天子果然就藏在这片深山之中!”
“吕将军,你速速领一队人马前去驰援,拖住敌军,本公子去集结其余大军,马上就到!”
“记住不要放箭,别伤了天子!”
袁谭心里简直兴奋极了,苦苦搜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果,天子就近在咫尺了!
只要抓住天子,青州之危可解!
“诺!”
吕旷抱拳领命,随后领上数百骑兵浩浩荡荡离开,率先去驰援西面山脚下的战场。
随后袁谭也迅速聚集麾下所有人马赶去。
此时此刻,西边战场。
曹性已经以一百人折损的代价冲出了伏击圈,接着不顾身后的追兵、逃向另一片山脉——那一处大山要更加幽深,只是听闻有毒蛇和瘴气,所以他们之前一直不敢踏足。
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逃进那边山里,他们暂时就安全了,即便青州军入山搜寻,想要抓住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也就能拖延更长时间。
“贼子休走!”
就在此时,一道大吼声从后方传来。
曹性闻声扭头看去,便见到吕旷带领两百轻骑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杀来,双方距离快速拉近!
曹性见此忍不住变了脸色,当即对王冲吩咐道:“你带一百个弟兄押送伪帝入山,我来抵挡敌军!”
说罢,直接取下背后长弓,弯弓搭箭一口气射出七八道箭矢,除却射向吕旷那一支箭被格挡下来了以外,其余箭矢皆未虚发,数名骑兵中箭坠马。
曹性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过吕旷刺来的长枪,紧接着伸手拽住一匹无主骏马的缰绳,翻身而上,调头提刀迎战吕旷!
只能说曹性无愧于八健将之称。
这战斗力和应变能力堪称非凡!
就连他麾下的其他士卒们也不是泛泛之辈,步兵迎战骑兵,依然不慌不忙,两人一组,挡攻击、斩马腿,配合自如。
一时间,这三百人竟将这两百轻骑给挡住了,掩护王冲那一百人押送汉献帝向深山方向逃去!
“该死!”
吕旷见此心中大急,可他被曹性死死拖住,一时间无法抽身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百人逃向深山。
然而此时袁谭已带兵杀至。
他只在战场上扫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和曹性等人交战的吕旷、以及脱离战场逃跑的王冲等人。
还有人群之中,那道被王冲捆住双手、拽着逃跑的熟悉身影。
“是天子!”
袁谭那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心中忍不住大为疑惑——为什么这群家伙要把天子给捆绑起来?
但这疑惑只是转瞬即逝,袁谭心中更多的是兴奋,他马上吩咐道:“包围战场!速速解决和吕将军交战的敌军!”
“亲卫队随我去解救天子!”
他麾下的亲卫俱是精锐,无论武器装备还是战马都是最顶尖的,追击一群只能步行逃跑的敌军简直轻而易举。
袁谭下令后,大军很快兵分两路。
步兵前去驰援吕旷。
而三百亲卫则是随袁谭策马追向王冲等人,解救天子。
正在和吕旷交手的曹性也注意到了包围而来的大军,脸色剧变的同时,心中也感到极为不妙。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袁谭领一队人马杀向王冲等人的时候,更是难以保持平静。
“贼子受死!”
吕旷趁着曹性分神的间隙一枪刺来。
但曹性远比他想象的反应要快。
只见曹性趁势抓住吕旷刺过来的长枪,令他抽枪不得,接着一刀将吕旷的头颅斩下!
在同时青州军也团团包围过来了。
数千大军,他根本无法冲出重围。
但曹性也没有逃跑的打算。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取下背上的长弓,抽出箭袋中最后一根箭矢,对准了逃跑的汉献帝,眼神一片冷漠。
弯弓如满月!
“咻——!”
弓弦轻震,利箭呼啸而出。
直奔汉献帝而去!
与此同时,曹性的身体也被围上来的众多青州军士卒用长矛刺穿,然后挑落马下。
就此毙命。
袁谭听到吕旷身死的惨叫声,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曹性拉弓对准了汉献帝,心中顿时大为震惊!
“这个家伙想杀了天子?!”
袁谭万万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如此狠辣,见到逃脱不成,竟选择杀了天子,鱼死网破!
见到曹性一箭射出,袁谭当即策马上前、挥枪想要格挡下这支箭矢,但谁知这支箭上的力道太强,他未能一枪挑开,反而被这一箭射中了左眼!
“啊啊啊!”
袁谭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左眼血流如注,疼得在地上四处打滚,冷汗直流。
“大公子!”
众多亲卫们见状大惊,连忙勒马想要去查看袁谭的情况,但袁谭却粗暴地推开了围过来的亲卫,怒吼道:“快去保护天子!!”
“快!!”
亲卫们虽然心中忧虑,但不敢不遵从袁谭的命令,纷纷上马继续追击逃兵,双方距离很快就拉得极近了。
王冲周边的士卒们只好返身抵挡。
而王冲看见身后已经杀过来的追兵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脸凶狠地看向了汉献帝。
他记得陛下说过,如果没办法脱逃,就立刻处斩伪帝!
“你、伱要干什么……”
而汉献帝也感受到了王冲的杀意,惊恐地后退。
“受死!”
王冲根本不与他废话,一刀斩去!
但就在此时,汉献帝身旁的董承忽然暴起,奋不顾身地撞在了王冲身上,将其撞得身子一歪。
而在董承这一撞之下,王冲这一刀也劈了个空,汉献帝再一次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冲被董承撞到了头,虽然眼冒金星,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对周围的几名士卒们狠狠下令道:“上!杀了这伪帝!”
“来人!救驾、救驾!”
汉献帝吓得慌不择路、拔腿就跑。
还没等那几名士卒追上去,袁谭的一众亲卫便已解决了那些阻拦他们的士卒,杀了过来!
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将追击汉献帝的士卒给解决干净,就连王冲也死在了他们的长枪之下,倒在地上,仍死死盯着汉献帝。
紧接着一群亲卫策马来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汉献帝身前,纷纷翻身下马,跪下行礼道:“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汉献帝脸色苍白,喘息不已。
他看着眼前这群亲卫,心中依然惊魂未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这群又是什么来头。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那名亲卫道:“我们乃青州牧麾下亲卫,奉命前来解救陛下!”
“青州牧……袁谭?”
汉献帝神色变了,那不是袁绍的儿子吗?
他这是刚出虎穴又入虎口?
尽管汉献帝心中感到阵阵绝望,但还是勉强笑道:“诸位将士英武救驾,朕必会记住你们的功劳。”
“青州牧何在?”
亲卫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这边请。”
汉献帝随着这名亲卫离去。
很快他就见到了袁谭。
但此时袁谭的状态十分不好,躺在地上,脸色白如金纸,左眼还插着一支箭,看起来奄奄一息。
亲卫来到袁谭身边,神色沉重地道:“大公子,我们将陛下救回来了!”
袁谭微微睁眼,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已经濒临死亡,伸手想唤来亲卫,让他们带着天子前往幽州。
但汉献帝见此却会错了意,以为袁谭要与他说话,于是蹲下身,握住袁谭的手问道:“爱卿,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汉献帝的心里也是有些感慨的。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袁谭身为袁绍的儿子,不去拥立伪帝,反而如此舍身救他,但怎么说都是救驾的大功臣。
若无袁谭,他现在已经死了。
袁谭牙关紧咬,努力想抽出手,但汉献帝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令他心中又急又怒,可又没力气说出话来。
“爱卿,爱卿你怎么了?”
“朕在这呢。”
汉献帝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袁谭气得浑身颤抖不已,最终脑袋一歪,就此毙命。
“大公子!”
众多亲卫们见此放声悲呼。
纷纷向着袁谭跪了下去。
“唉,可惜了。”
汉献帝心中感慨,原来袁谭其实是大忠臣,与其父袁绍真是半点不同,竟对他这般忠心。
众亲卫哭过后,为首的那名亲卫哽咽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请陛下吩咐。”
在场所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汉献帝。
袁谭身死,吕旷也战死当场。
眼下能发号施令的唯有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