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野老念秋悲,繁霜鬓白褴褛衣,一点残阳赤如血,萧萧落木风哀急。
秋日,辰阳如血般鲜红,高悬空中还没来的急照耀大地,却被阴风阴云扫落叶般的掩埋在厚厚的云层里。
风,哀急的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画着圈的撞向冷宫的墙上,然后又凄惨的落入墙根下的泥土里,染满一身污泥。
冷宫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扫落叶的声音,‘呼呼,呲呲’在空中回荡,年方二九的长公主李昭华,衣衫褴褛的靠坐在冷宫内破烂不堪的宫殿门槛上,目光空洞又呆滞的望着远处的落叶被风从树上刮落下来。
凌乱的长发如鸟窝一般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急风吹得,时而扑打在她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时而随风凌乱飞舞。
小小的身躯,因营养不良,显得瘦弱不堪,好似风轻轻一吹就到。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衬托着冷宫的萧条,爬满了藤蔓和青苔的破败宫墙,阻挡不了那些用心险恶之徒的深深恶意。
隔着冷宫几道宫墙外,一名姿色俏丽的宫女,站在宫墙的阴影下,眼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全部挤压出来。
她看着远处那个眉飞色舞的人,那笑声和得意的神态似乎穿过厚厚的宫墙,刺入她的耳中,让她的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眼神似要将一切吞噬,她咬牙切齿的咒骂道:“得意什么得意,等着,早晚有一天,有你求我的时候。”
身穿淡绿色宫装的另一个宫女,连忙死拽着红蕊,将她朝着宫墙的另一边拉了拉,声音沉稳又轻柔的劝慰着宫女红蕊道:“好了红蕊,她年长我们几岁,又是早一批入宫的····”
红蕊一脸不耐烦的,懒得听她叨叨,一把推开她,一脸鄙夷之气的神色看着那个死拽着自己的宫女,出口的话语,满带轻蔑道:“得了把你,做什么老好人,她欺负我时,你就一锯嘴葫芦,吭都不敢吭一声,这会儿倒是马后炮,让我别计较,凭什么?”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宫女彩云,见红蕊与怜雪起争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轻飘飘地火上浇油的帮腔道:“就是就是,怜雪,你平日里在蕙姑姑面前不是挺得脸的吗?怎么现在红蕊被欺负了,你倒不去姑姑面前为她出头?反倒在这儿劝她忍气吞声?要是真那么能耐,你倒是让那芳官儿也忍一忍、让一让红蕊啊!”
跟彩云站在一起的宫女彩霞,一脸蔑视,用着不屑眼神,斜眼看着怜雪,接着彩云的话,讽刺道:“是呀,是呀,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老几?跑红蕊这来当老好人,呸~,什么玩意儿~!”
“行了,行了,你们都闭嘴吧,人家怜雪也是好意,谁不知道那蕙姑姑可是很中意怜雪,想给自家侄儿····”
站在另一边的宫女春娟,连忙挥了挥手上的帕子,制止着彩云彩霞对怜雪的谩骂,一副正义大度的嘴脸,但出口的话,却让人不敢苟同。
“是吗?是吗?哈哈~,呵呵~,嘿嘿~。”
在这吃人的深宫大院,八卦向来是这些宫女太监们的消遣的乐事,宫女春娟看似给宫女怜雪解围,实际上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将怜雪跟蕙姑姑之间的事,当成笑料说了出来,让彩云彩霞听后一脸的轻蔑八卦的笑着怜雪。
“这难道还有假,前几日我从小夕子哪儿听的真真的,你们可不知道,那蕙姑姑家侄儿,可是····”
春娟看着她们喜欢听,一屁股把怜雪挤开,当着怜雪的面叽叽咕咕的,将怜雪跟蕙姑姑之间的事,当笑话给红蕊、彩云、彩霞三人说。
怜雪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漠,慢慢的毫不在意,也懒得理她们,转身就朝着远处的宫门走去,从容的步履,带着沉稳的气质,将身后春娟尖锐的笑声和那三人窃窃私语之声,抛诸脑后,充耳不闻。
“就她那样,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还真以为能在这宫里左右逢源?笑话。”
“红蕊啊,不是我说你,像她这种的,心机可深了,你听姐姐我的劝,你啊,还是少跟她来往,那天她把你卖了,你还得给她数钱。”
“就是,就是,我知道你被芳官儿,欺负的狠了,这气啊,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你才进宫没多久,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每当我们这些人被她们欺负,我们呀都会到一个地方泄泄火气,不知红蕊你···”
彩云、彩霞、春娟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看似是劝慰着红蕊,为她好,实际上那心眼子能把黑煤疙瘩搓出百八十个骷髅眼,哄骗着红蕊入她们的伙,那眼神传递的信息,对红蕊的鄙视也是到达了顶点。
“姐姐,这宫里还有这种地方?”
“那是自然,我们还能骗你不成。”
“可···”
春娟一看红蕊的神色,立马变脸道:“哎呀,你刚才骂芳官儿的泼辣劲儿,去哪儿啦?这会儿到是婆婆妈妈了,你到底要不要泄泄你的火气,这么憋下去,迟早,你的肝儿,得坏,想被气死,你就自己憋着。”
红蕊看到春娟的神色,又回想到入宫以来,被各色宫女太监,嬷嬷姑姑等人的欺负,埋在心底的怒火,压抑不住,急忙道:“姐姐,别生气,也是妹妹的不懂事儿,这么久以来,怜雪老是劝我凡是要忍,事出要三思,可我这么一个炮仗的直性子,那是忍得住的,今儿,姐姐也是为我的身体着想,我确实不该犹豫,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今儿,索性就一次把这积压的火气全都泄了。”
“哎,这就对了,走吧,趁现在还不到我们轮值,赶紧啊,把这事儿先做了,换一个舒心,等下好当值,免得被主子们寻到错处,责罚。”
“哎,哎,好。”
哎,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每步行走都得格外小心,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踩踏的地方是深坑还是平地,红蕊这性子,把真正对她好的人的心当驴,把哄她,顺着她的话意的人的心当月亮,捧着。
眼前深坑的迷雾,根本就看不清,就这么无脑的跟着这三人顺着宫墙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冷宫大门前。
“春娟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这呀,可是个好地方,进来你就知道了。”
春娟说着,神秘一笑,一把推开了身前有些残破的小木门,带着红蕊她们,悄悄的就朝着里面残破的宫殿内,鬼鬼祟祟又小心翼翼的行去。
跟在春娟身后一样小心翼翼进来的红蕊,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宫殿,心中满是疑惑,看着宫殿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雕花的窗棂已然残破,曾经的辉煌,如今只余下无尽的沧桑。
左右宫殿内部更是荒凉,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一些残存的华丽装饰,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荣光。
一阵冷风吹过,跟在三人身后的红蕊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正殿的门槛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如鸡窝的,半遮掩着面容,脏兮兮的女子。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但又充满了好奇,她想知道,这三位年长的宫女姐姐们,带她来这样荒凉的又可怕的地方,到底要如何泄她心中的火气。
“到了,拿着这个去泄火吧。”
春娟说着,就摊开手掌,将几根很长很细的针放到红蕊的手掌上,又指着坐在门槛上的长公主李昭华,朝红蕊示意了一下,推着她朝着李昭华方向走了几步。
“这就是你们说的泄火?”
红蕊看着那几根细长的绣花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尖传来绣花针的冰凉感,似在扎着她内心那叫‘良知’的东西。
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无辜的,她没有欺负她,没有辱骂她,更没有得罪她,而她却被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已经欺辱成这样,如今还要再添上一个她吗?
不,她做不到,她虽然气愤别人的欺辱,可爹娘从小的教导,不是让她成为像那些已经失去良知的宫女一样。
红蕊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针,又抬头看了看形貌枯槁的李昭华,退后几步,撞上身后春娟三人,一脸不安的说道:“拿她出气,泄火,我做不到,我虽然不知她是何人,但无缘无故拿她出气,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红蕊,你的意思,我们姐妹仨儿,不是好人了?”
红蕊的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春娟三人的脸色大变,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愤怒和不满在她们脸上交织,那姐俩好的颜色从她们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扭曲,丑恶的嘴脸。
春娟上前一步,身体前倾,脸带威胁,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瞪视着红蕊,咬牙发着威胁的重音,先是责备道:“我们好心好意带你来,你倒好,在这装起清高来了,今日,你做也得做,不做也的做,不做的话···”
红蕊听着春娟尖锐刺耳又带威胁的话语,仿佛一把刀,刺进她的心中,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瞬间又清明,她知道,做人就是不能违背良心,底线是决不能触碰的东西,她虽然害怕,但她坚守着问道:“你要怎样?”
春娟直起身,看着远处的秋叶,伸出手指,把玩着,嘴角上扬,冷冷一笑道:“我听说谨公公,可是最喜欢年轻娇嫩的宫女,那些主子们都是上赶着送宫女到谨公公的屋里伺候,钱嬷嬷可是跟谨公公关系最好,前日,钱嬷嬷就将一个,打碎华主子最喜欢的一个花瓶的宫女送到谨公公房里伺候。
哎~!可怜吶,好好的人进去,出来的时候,那胳膊啊,那手,那腿,那脚···啧啧···
哎~!可怜吶,可怜吶~!”
春娟的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她的话语如同冬日的寒风,刺人心骨,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描绘着那个不幸宫女的悲惨命运。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落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如同那个宫女在谨公公的房里所经历的恐惧。
春娟的话语仿佛具有魔力,让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幅画面,那宫女脸色苍白,身体颤抖,被谨公公的魔爪所控制,她的尖叫声在夜色中回荡,却无人敢去救她,全都急匆匆的从谨公公的屋子外绕道而行。
春娟的语气越来越冷,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她仿佛在欣赏着那个宫女的痛苦,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她的身影在秋风中显得愈发孤独和冷酷,成为了这冷宫中一道令人胆寒的景色,让红蕊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满身满眼被绝望一点一点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