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彻底暗沉下去的时候,雨水如约而至,一开始只是零星的雨点儿,却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愈演愈烈,洗透了整个半山校园。为了绿化栽下的梧桐和樟树在大雨中沉下了肩膀,任凭风雨将它们厚重的枝叶洗礼成垂头丧气的模样。
“好大的雨啊,好想出去跑一跑。”诺诺撑着下巴坐在窗台前,她本来想把窗户打开感受一下透心凉的滋味,但却被苏茜制止了。
“你很多时候简直像是个小孩子。”苏茜有些无奈,舒熠然从小就特别听话,所以她对于怎么处理淘气小孩的经验还真有些不足。
诺诺撇撇嘴,“像小孩怎么了?这种证明我还年轻,我可做不到成天到晚都端着。”
“你觉得我一直端着吗?”苏茜有些好奇。
“那没有,只是觉得你简直像是个老妈子一样,看来抚养舒熠然长大这个任务过早的让伱的母爱之魂觉醒了。”诺诺吐槽道,而苏茜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诺诺真的是这么看的,苏茜话不算多,却总是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关心别人的行为。平时行事永远都很得体,而别人要是遇到问题了,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她倾诉,像是每个人的姐姐,又像是每个人的树洞。
但苏茜也有心思纤细的一面,好在她还有舒熠然,在她承受了太多与她无关的喜怒哀乐的时候,她就会和舒熠然去待上半天或者一天,情绪就像是得到了净化一样。
诺诺性格中有任性的一面,经常忍不住和苏茜说这说那,苏茜温温柔柔地听着,安抚几句,转头又给诺诺做她喜欢吃的料理,或是捎带着手帮她梳头。
于是诺诺不开心的时候会找苏茜倾诉,苏茜感觉沉重的时候会找舒熠然排解,想来舒熠然的解药应该也就是苏茜才对,这对姐弟于世界上互相依靠、彼此信赖。
“妞儿,你暑假真不打算回去看看?”诺诺问。
“不回去,留在这陪你。”苏茜走过来,同样在窗边的小桌旁坐下,“熠然也不会回去,夏弥来了,他必然舍不得把那小丫头一个人丢在这里。”
“之前我去你家吃饭观察过他们,他们关系是挺好但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似乎是双方都没开窍的那种。”诺诺回忆起了那顿有些新奇的家宴,之中夏弥突然失控的行为直到现在都还让她有些在意,就像是落叶突然掉进了漩涡中。
“两小无猜不也挺好的吗?在我看来你和他们两个一样,很多时候都像小孩子,把你们三个上锅蒸馏说不定能得到纯粹的孩子气。”苏茜眯着眼笑。
诺诺比了个俏皮的鬼脸,“什么叫纯粹的孩子气,你最多能蒸出来孙二娘的包子馅儿,到时你可以改名叫苏大娘。”
“那我最先吃的一定是你这个翘尾巴的小妞儿!”苏茜笑着伸手按在诺诺的头顶,尝试揉乱她的发丝。
诺诺也没有抗拒,任由对方在她的头上胡作非为,让那团暗红色的长发变成类似于鸡窝的凌乱样子。
苏茜揉了一会儿就收回了手,“你这发质是真好啊,”她有些羡慕,“光论头发艾莉西亚也不如你。”
“你还揉过她的?”
“揉过,那时你和舒熠然在国内,我们几个狮心会的干部去过一趟芝加哥,任务结束后晚上在那里一个湖畔的酒吧庆祝了一下,艾莉西亚一喝酒特别容易醉,好像她体内的龙血根本不会帮她分解酒精一样。”
“那只能是她想要喝醉了。”诺诺肯定地说。
苏茜不置可否,“或许吧,说起来那里的酒保会调很好喝的酒,而且他调酒的时候肩膀上站着一只白鹦鹉,白鹦鹉会陪你聊天。以后我也带你去那个酒吧坐坐,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
诺诺眼睛骤然一亮:“那个酒吧具体在哪?”
苏茜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你想干嘛?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要真想去等雨停了我陪你去。”
“等不及了!现在才七点,出发赶到芝加哥酒吧应该还没关门!我今晚就可以坐在湖边喝着好酒和白鹦鹉聊天!”诺诺兴奋极了,直接跳起来冲向门边,“人生得意需尽欢!你把
“现在是暑假!学院里根本没有几个人!”苏茜提醒道,她对诺诺的疯性有些无可奈何。
“没有我就一个人去!”
淋漓的大雨朦胧着四周的灯火,给宽阔的校园增添了几分幽寂的气息,主道上一柄黑色的大伞迎着雨幕逆行,伞骨被制拿的很稳,像是武士手中的刀锋。
伞下的夏弥孩子气地把手伸到外面去,任素白的肌肤被冰凉的雨水浸透,舒熠然默默地撑伞权当没看见。两人穿的都是短袖,也就是混血种的身体素质才能让她不觉得冷了。
“这么大的雨,不出去玩玩好可惜哦。”看着前方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宿舍楼,夏弥有些意犹未尽。
“你是小孩子吗还想去踩水?”舒熠然失笑。
“这样才有意思嘛,为什么想踩个水淋个雨就要被认为是小孩子?”夏弥认真地反驳,“在有底线的情况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又不会对别人的利益造成损害,为什么会被认定为是小孩子才会去做的事情?坦率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才是古人所说的知行合一?”
舒熠然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活得不坦率,所以坦率的人反而会被排斥吧?刚才的说法是我错了。”
“那你还撑着伞干嘛?不舍得美少女的相合伞?”夏弥眉眼弯弯,简直像是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舒熠然笑了笑,真的收起了大伞,混血种很少感冒,真感冒了也就吃两天药,何必要让自己被那种看不见的囚笼所束缚呢?他们都还年轻,年轻就该放肆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夜里于大雨中欢快地奔跑,挥洒取之不尽的青春活力。
瓢泼大雨临身的时刻,夏弥发出了痛快的欢呼声,在嘈杂的雨声中回荡。舒熠然闭上眼睛,尝试享受着那份自在,临身的大雨冰凉而猛烈,让他想起了长江上那疯狂的一晚。
咆哮着的龙侍,几乎沸腾的江水,狂躁的雷霆,暴怒的意志……他从未像那天一样尽情地挥洒来源于血脉的暴力,让那颗杀戮之心如冲破囚笼的狮子般践踏世间。
冥冥中彷佛又有那样灼热的金光与低沉的吼声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刀,黄金瞳骤然睁开,如同烈焰般燃烧,凝视向……在他面前骤然展开的亮金色车灯。
“我车灯晃到你了?”诺诺的声音从光芒后面传来,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几声跑车鸣笛的尖锐声响。
舒熠然强掩住尴尬,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PTSD的前兆,随后他就看到了敞篷的大红色法拉利,诺诺一身风衣被雨浇透了,长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边。
“你这是要干什么?”舒熠然愣了一下。
“去芝加哥的酒吧喝酒,顺便和会说话的白鹦鹉聊聊天,你们去吗?去的话我换辆车,师妹你去换件衣服,内衣都透出来了。”
诺诺语气依旧随意不羁,彷佛淋在她身上的大雨根本不存在一样。要是不遇到舒熠然和夏弥,这个小疯子怕不是得不关车顶一路冒着风雨赶过去追求刺激。
“好啊好啊!等我一会儿!”夏弥对这种事情展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立马跑向宿舍楼换衣服去了,舒熠然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所以师弟你去吗?我刚刚应该没有破坏你偷窥师妹湿身福利的好事吧?”诺诺笑容满面。
“我没那么猥琐,你确定要开车出去?”
“学校内有车道通往外界的,只是又隐秘又远正常人都不会选择那样的交通方式。”诺诺摊手,“这不是没办法搭乘火车吗?”
“我有S级权限,可以安排列车,交给我来吧。”舒熠然说。
此时他注意到诺诺的视线正饶有兴致的黏在他的身上,而由于大雨短袖已经相当于泡了遍水,他上身的肌肉线条格外显眼,像是大理石雕塑而成。
诺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说:“师弟你的身材锻炼的还不错嘛!”
“一般。”舒熠然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到全身被淋湿的女孩也会想多看两眼,好在诺诺的风衣看上去比较防水没有垮下来,而刚才夏弥跑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敢把视线移上去。
“说真的你竟然会一起去我着实没想到,苏茜不是应该要求你下雨天呆在屋子里谨防被雷劈吗?”诺诺信口胡扯。
“青春不偶尔发疯一次还叫青春吗?我也才十八岁啊。”舒熠然说完,转身向宿舍楼走去,他也需要换件衣服,不然就这身到了芝加哥保准跟个流浪汉似的被保安拦在门外。
在暴风雨之夜跨越上百公里去喝酒看鹦鹉什么的,应该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