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晨光中到来，京都起了蒙蒙的雾，让一切都朦胧着像是要融化进背景里。
京都伏见稻荷大社，舒熠然去年曾带着绘梨衣来过这个地方，如今身边的人换成了夏弥，但是带孩子的触感倒是没减少多少，夏弥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
唯一不同的只有神社的气氛，没有了那于历史中沉积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暮气，彷佛天地都灰暗了些许。
今天的游人依旧很多，上山的道路熙熙攘攘，夏弥把这当做是旅游，舒熠然则是为了搞清楚自己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这些有历史格调的地方是最好的切入口，毕竟按照猛鬼众的情报，那个想要举办拍卖会的人说地点是“带有过去风味的京都。”
舒熠然看向阶梯两旁的狐狸石像，上次他来的时候明明记得这些石像似乎都弓着腰有些谦卑的样子，但这次它们嘴角上挑，像是要从束缚中活过来。
钟声先鸣，神乐响起，穿着庄重的祭礼服的古典巫女和神官列着队从阶梯上且歌且舞，那些石像跟着就动了起来，化为神狐上蹿下跳。舒熠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那些巫女和神官，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你以前来过这里？”夏弥问道。
舒熠然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太合理的东西，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很合理，游客们有序地上山下山，巫女和神官站在神社门口迎客和介绍规则，还有卖东西的小商小贩。
“以前来过。”舒熠然收敛心神，他那莫名示警的直觉整的他都快有些神经衰弱了，“不过当时很匆忙，一天之内要把京都逛完，现在有任务反而因为没有切入点必须等拍卖会的缘故时间可能要宽裕一点。”
“和谁一起来的？”夏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帮别人带孩子来的，因为她哥哥当时是日本分部执行局的代局长，现在是正式的局长了，可能太忙了，没空陪小孩子出来玩。”舒熠然说。
【这位客人喜欢带孩子，莫非是教师一类的职业吗？】靠的比较近的巫女拍掌庆祝，【原来是下周就要入职了吗？需要求个图吉利的御守吗？】
【好，请问这里的御守多少钱？】
【两百日元哦！】巫女微笑着说。
舒熠然从口袋里掏出很老式的钱包，拿出了印着伊藤博文头像的一千元，然后转瞬间那头像又变成了言仓具视，面额变成了五百……
“你不是要买御守吗？”夏弥撞了撞舒熠然的肩膀。
“这不是在摸钱吗，你慌什么。”舒熠然自然地按了按夏弥的脑袋。
他从口袋里掏出2004年发行的印着野口英世头像的1000日元钞票，买下了三个御守，分给了夏弥一个，还收获了巫女的营业祝福。稻荷大社的御守三百五十日元一个一千日元三个，倒是很会做生意。
“还有一个伱打算给谁？”夏弥好奇地问。
“看谁有缘就送谁好了，只是懒得拿零钱。”舒熠然笑了笑。
【是打算正式入职后奖励给表现的好的学生吗？真是温柔的老师呢。】巫女感慨着说，【请继续参拜吧，一定要把仪式做好哦！】
舒熠然抬起头，看见了那庞大的、像是城堡一样的有些类似于狐狸的端坐在神台上的影子，整座山风云忽动，雷声滚滚。
舒熠然抬起头，迎着京都的阴天稀薄的阳光和夏弥一起完成了仪式，走进了正式的神社内，因为游人太多的关系，连参拜都需要排队，几只慵懒的猫从神台下跑过去，一点都不怕生。
猫都是普通的猫，杂色的、卖不起什么价的土猫，但由于经常在神社的周边活动，比起绝大多数的猫都多了些灵性和智慧罢了。日本经常有关于猫咪精灵或者神使的传说，它们享受着神的香火作为神的使者，听着信众们说出自己的愿望。猫咪能分辨出最需要它们帮助的人，然后舍弃掉自己九条命中的一条下凡，去救济世人。
不过稻荷神的神社里，不该养着狐狸吗？是不好养还是嫌味道太重了？
“猫猫欸！”夏弥眼睛发亮，几步跳上去想摸一下小猫，却险些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喜欢猫吗？】穿着很古典的仪式祭服的男人温和地微笑着，【在下是德川家主钦点的宫司，这些猫是活泼些的巫女们喂养的，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可爱的东西。】
【宫司你好！】夏弥乖巧地打招呼，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似乎一切又都是正常的，她是附近的女孩，自然听得懂很有古意的日语，【我是来参拜神社的！】
夏弥清醒过来，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个鬼地方，连我都差点……”
“你说什么？”舒熠然转过头来。
“没有，我说这地方很好看！”夏弥大声道，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精神波动，阿娜特都没有现身，而是任由舒熠然被城市的记忆越拖越深，那她必须也潜入到那么深的地方才行，不然会被一个人留下。
不过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点，她明明还没有完全放开精神戒备，但她差点都被拖进城市的另一条记忆线里，如果这里的记忆再长远一点深厚一点或者信仰虔诚一点，是否能把真正完全体的龙王都埋葬入历史的尘埃里？足够深厚的历史之地，足够浓郁的思潮信仰，世界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地方。
【您能面见稻荷神真是莫大的荣幸呢，敬仰祂，祂会赐予万民风调雨顺。】巫女虔诚地祈祷着。
舒熠然学着她的动作，看向了那巨大的影子，觉得那不太像是神，冥冥中似乎有金色的曼陀罗花纹在天空上旋转。日本祭的神，归根结底似乎是……白王？
狐狸的巨大虚影消散，八颗头颅的八岐大蛇压碎了山峦，俯瞰着世间的蝼蚁。
舒熠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阳穴跳的厉害，身旁的夏弥忙着欣赏神社内的神像和装饰，两人的对话似乎很跳跃，但好像又都对的上。
见鬼了，舒熠然在心里暗骂一句，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就好像他刚刚明明看见了什么东西，但转瞬就忘掉了。此时他的余光看见了昨天在甜品店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她也是一个人走进来祈福，神色有些不安。
【啊，是昨天的那对情侣！】偶像部的女孩推着小野青子的肩膀，【据说那个男的就是我们下周要来的新老师哦！】
小野青子一个人完成了参拜，她突然有些迷惑地看向自己的四周，确认了自己是一个人来的，她看见了舒熠然和夏弥，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