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把染血的残破长刀插在石板上，这柄被复现的刀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也走到了寿命的尽头，不过这如梦似幻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的影子，只剩下到处流淌着的不断化为烟气消散的血。
“Bravo！”银发赤瞳的女孩用力鼓着掌，像是看到了什么好戏的观众。
“什么情况？”舒熠然转头看向阿娜特，“刚才不露面让这些东西围攻我？”
“提醒一下，不是我不露面，我很早就站在这里了。”阿娜特摇了摇食指表示否定，“城市的记忆在那个炼金矩阵的衬托下优先级极高，如果你被它影响了，就连对于真正的现实的感知都会出现问题，比如我就站在这里，你也能看到我，但你意识不到自己看到了我，只会在乎那些虚假的幻影。”
“认知阻碍。”舒熠然点了点头，“我白天被若梦浮生影响会落进城市的其他记忆里？”
“只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伱还掉不进去，小野青子的灵魂包裹力太强了。”阿娜特说，“你之前又不打算按我说的做，本来短时间内已经很难破解这个记忆碎片了，不过昨天有外力进去了。”
“一个新人，而且还打算杀掉平野花。”舒熠然立刻就意识到了阿娜特的意有所指。
“她应该会意识到这样鲁莽是不可行的，不过她的加入确实让这个记忆碎片有了被破解的可能。”阿娜特说，“学院的开放日马上就来了，如果她真的情报详细的话，应该会选在开放日的时候推动剧情。”
“怎么推动？”舒熠然皱了皱眉。
“有人在深夜中寻求光明，也有人在地狱里仰望天堂。”阿娜特缓缓地说，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龙族基因的遗传是一件有些玄学的事，你们秘党的学者们花了几千年依旧没有建立起稳定可靠的准确模型，只能依靠基础的基因理论进行推断，比如血统优异的混血种之间往往能诞下血统更高的子嗣，甚至是超过临界血限的死侍，而与普通人结合则更有可能诞生下血统被稀释的孩子。”
舒熠然默默地听着。
“但这样的经验也不是绝对的，与正常人类不同，龙类基因有时候会表现出类似于植物的多倍体性质，这就导致在DNA结合时它带有比普通动物基因更多的随机性。龙族基因有时会作为隐性基因被传承下来，两个普通人之间也有可能生出带有龙血的孩子，只是孩子的血统比例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高。”阿娜特将地上那柄残破的数珠丸恒次拔出来，上面如烟的虚幻之血已经挥发了个干净。
“那么，一个完全由普通人诞生下来的高级混血种，可能性有多大？”阿娜特看着舒熠然说，“一个往上追溯三代都是普通人，但却在血统上不弱于各家的家主的高级混血种。其实她的血统没有那么不稳定，在这所学校的危险人物里排不上号，只是许多人会重点关注她，因为她的血统得不到正规源流的认可，甚至在入学时的档案里被标记为孤儿，她被放进了这个学院里，被视为哪家过去流出去的野种。”
“麻原美里。”舒熠然念出了这个名字。
“就是她，她所造成的影响让这座城市深深记住了这个学院和那段时期。”
“她被霸凌了。”舒熠然肯定地说。
“没错，因为血之哀，她的血统太高了，高到那些危险的有可能成为鬼的孩子都会觉得她很不合群的地步，而且她也是这所学院里唯一的孤儿，没有过去，就连校长也很不喜欢她，准确地说校长讨厌这里的每一个学生，他是个保守派，却不得不遵从家族的调令来培养这些鬼，而血统不明的混血种在正统眼里其实连鬼都不如。于是在这个暴力本该被严格管控起来的学校，却默许了当年这样的事情的发生。”阿娜特有些感慨，“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住着魔鬼，幸福是魔鬼的囚笼，当一切幸福都化为泡影，魔鬼就会唱着血腥的圣歌冲破枷锁，那一天，绝望的人将所向无敌。”
后面一句话带着倾世的孤独，舒熠然觉得这句话像是阿娜特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的，绝望的人所向无敌，这句话的背后恐怕隐藏着巨大的血腥。
“麻原美里当年最后做了什么？”舒熠然问。
“如果你现在能去蛇岐八家询问，你会发现他们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学校的档案记录，也没有这所学校的校长的档案记录，当年的大家长龙马敬已经死了，但就算他还活着，你去问他，他也会告诉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花园高中，蛇岐八家当年建立的这种特殊学校里没有京都的分校。”阿娜特说，“这个学校和相关人员被从因果线和现实中抹掉了，只剩城市的记忆里还有这么一道模糊的影子，但也没有校长，因为麻原美里最恨的人就是校长。”
舒熠然只觉得惊悚，一句轻轻巧巧的抹掉了，竟然就连历史都能被否定吗？一个混血种凭什么拥有这样的伟力，她莫非是白王转生？
像是猜出了舒熠然的想法，阿娜特轻声说道：“这不是日本这些白王血裔该有的权能，而是直接以精神元素构成的梦来替换现实，还记得那个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典故吗？卢生明明已经在梦里度过了完整的一生，但醒来的时候店家的小米饭还没煮熟，如果吕翁不让他醒来，那对卢生来说梦里的世界就是真实的。”
“浮生若梦。”舒熠然有些震动，“你说的，那是曾经属于你的东西，小野青子灵魂里的那样东西曾经在真实的麻原美里的灵魂里，你所说的浮生若梦的上限就是直接替换现实！”
“是的，重置因果，替换现实，甚至于违背时空的闭环，这就是浮生若梦的上限。”阿娜特很认真地说，“和那些制造幻境的言灵比起来，浮生若梦更像是在造物，用精神的造物取代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