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带着两个小女生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神社前,地震后到处都是废墟和裂缝,加上这么大的雨,舒熠然不得不去找了个还没被完全掩埋住的店铺拿了几个雨衣出来。
虽然大家全身上下已经湿了,但雨衣能避免进一步被大雨直接淋在身上,体感会稍微好受一点点。
上山的石阶都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舒熠然几乎是在那些碎石中试探着找出一条路,另外两个女孩勉强跟上,无尽的大雨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更多的东西,只是那些鬼影不知道该怎么消除。
舒熠然跨过了鸟居,来到了神社面前的空地上,这里竟然还是完好的,像是有什么力量护住了神社的一部分。舒熠然暂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了一个跪坐在地上哭泣着的女孩,女孩的面前空无一物,女孩的内心似乎也空无一物。
平野花和小野青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看到舒熠然看的方向也把视线投过去,但她们什么都没发现。舒熠然其实也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受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是凌乱的记忆碎片,属于曾经那个绝望的孩子。
有人把抵住门的东西挪开,再费力把铁丝拧开,打开了这间被封锁的厕所的门。
【你还好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你的衣服……】
“是老师吗?”麻原美里抬起了头,目光中国带着希冀。
【老师?为什么要叫我老师?】
“因为你看起来是个大人,而且不像是保安。”麻原美里小心翼翼地说,“能给我一点水吗?”
【好,我正好有带。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大概是因为我不太合群吧。”麻原美里的声音听上去很哀伤,“老师,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心情不好的话,我们可以去做一些开心的事情。你喜欢冰淇凌吗?】
“咦?”
舒熠然的舌尖似乎泛起了属于奶油冰淇淋的甜味,简直能让人从心底变得积极起来。
“老师,我们又遇见了。”
【你好,美里。今天过得还好吗?】
“不太好,我的便当被她们打翻了,我听你上次说的,去找了任课的老师。”
【结果怎么样?】
“没有结果,她好像……并不在意。”
不在意?可是明明,这是老师的职责不是吗?学院里的大人就是老师,老师们应该负责教育学生,不仅仅是知识,也包括正确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和价值观,这是自己翻书得来的结果,难道是错的吗?
【里美,要一起去园艺区吗?】
“欸?”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我希望你的心情能变得更好一些。不如就从每天记录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做起,比如今天,我想请你去看看中午新绽放的花儿们。】
下一个场景舒熠然很熟悉,是那天上杉龙一在天台上看到的幻影。
【不要这样,美里!】
“可是老师,活着真的好痛苦。”麻原美里撩开自己的衣袖。
【我知道,那些都是不合格的大人,也都是不合格的老师。但你不能惩罚自己,惩罚自己是伤害不到他们的,如果跳下去的话,会非常非常疼的,你是个喜欢干净的孩子,不会希望那些脏兮兮的泥土和沙砾和你混合在一起吧?那样可真是太糟糕了,所以请千万不要这样做。】
“老师,我知道你是合格的老师。”麻原美里落下泪来,“你能救救我吗?”
我很想这么做,可我要怎么救你呢?
“欸,麻原同学大概是疯了吧?她在和谁说话?”
“老师?你在叫哪个老师?哪有老师喜欢你?喜欢你的老师大概得是个变态吧!”
“这只是盐酸而已,又不是浓硫酸,碰一下死不了的!你这么不配合,是想让我们的化学成绩上不去吗混蛋!”
【美里,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你会有更好的未来的,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吗?】
【美里,我给你带了一束蒲公英,吹一下吧,会很好看的。】
【美里,我们约定好了,要在真正成长为大人之后,去体会生活的美好。】
【美里,很疼吗?我不知道怎么医疗,但给你做了新的便当,你可以试试。】
“老师,我们真的会有未来吗?好吧,我相信你,我会努力的。”
“确实很好看,像是柳絮一样,我记得老师很喜欢猫吧?我带老师去看看好吗?”
“老师,要拉勾哦。”
“便当很好吃,谢谢老师。”
“最喜欢老师了。”
很零碎的记忆,舒熠然却觉得里面浸满了不甘心。
“你听说了吗,麻原同学喜欢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欸。”
“真恶心,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吧?”
“不会是你们把她逼疯了吧?要不下次稍微温柔一点?”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会在帮她着想吧?”
“她的新便当是从哪里来的?”
老师,是不存在的吗?那为什么自己能看见他?说起来老师能做的事很有限,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呢?
【新的时代要来了,美里,大家都在进入新的生活状态中。如果以后你一个人的话,也记得要开心哦。】
【那些老师都是不称职的老师,我已经尽我的全力了,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做到老师该做到的事。】
【明明从你第一天叫我老师起,我就想当一个好老师呢,可我找不到学习的对象。】
“其实老师已经做得很好了呢,是我见过的大人里最好的。虽然老师并不是人,但是我很高兴呢。”
“老师,最近我已经看不到你了呢,但是好像还能听见你的声音。”
“老师,这是长大的代价吗?可是为什么一个人的生活这么难熬呢?”
“老师,校长昨天把我留在了他的办公室里,我没办法,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我应该怎么做?”
“我好像完成不了承诺了,老师,我看不到未来。”
“老师,你喜欢花香吗?”
女孩在神社门前终于崩溃大哭,那些花瓣零落在风雨里,绝望如海潮一样涌上来,她再也听不见老师的声音,像是老师从未存在过。
城市的“神”,只是一段很弱的意识,随着时代的更迭而不断更换,每次它都像是孩子一样来到这个世界,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方天地,去学习,这一次他因为一个女孩想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但最终也没有完成这个夙愿。
所以神社的故事,并不是什么人真的杀掉了老师,或者说杀掉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思潮汇聚起来的新时代,在那一天麻原美里彻底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