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来的时候，无边的黑暗如退潮般慢慢消散，全新的空气涌入鼻腔，没有了暴雨后的满是水的味道，只有被清风吹起的尘埃，和远处道路上依稀可闻的马粪的味道。
街道上没有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市民，装备森严的武士们沿着街道巡逻，他们腰间都带着长刀，木屐与石板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城市的气氛已经彻底不一样了，毕竟谁也没想到，将军竟然会遇刺。从那天之后，足利家竟然没有新的人站到台前来稳定局势，城中的武士越来越多，市民越来越少，像是在进行某种转化，武士们都带着崇尚神明的牌子或是御守，以强硬的手段镇压着整个京都。
舒熠然带着三个女孩醒来的地方是在城郊，他们好不容易才躲过了巡逻的武士，几经试探后确定这里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像是住在这里的人都喜欢买房子空在那里显有钱一样。他们挑了一个屋子暂时安顿下来，舒熠然自己出去探查了一下具体的情况，直到夕阳落下时才回来。
“可以确定的是，这大概是1350年到1360年期间，属于室町时期刚刚开始不久的时候，我记得是1336年足利尊氏在京都室町建立的幕府政权。足利家的将军在前几天遇刺，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严肃的戒备中，与之而来的是世界线恶化，许多原本扮演市民的无魂者消失了，武士却越来越多，我走了两条街道才找到能交流的扮演居民的人。”
“是之前的世界里没见过的转化。”平野花尝试着帮舒熠然分析，另外两个女孩融入的还没有这么快，“老师你说你来这里是要找人的对吧？无魂者都在进行转化，那么原本人最多的地方最有可能是存在着有实体灵魂的人的地方，我觉得室町幕府内部的可能性要高一点。”
“嗯，我今晚去幕府内部看看。”舒熠然也在思忖，晚上是最好的潜入时机，只是不知道这个记忆碎片的无魂者会不会有晚上挂机的设定，有的话那实在是太方便了，舒熠然肯定想办法去收集些柴火然后在城市最显眼的地方烧一下，绝对有机会能把诺诺和路明非钓出来。
“对了，之前黑川同学在这个屋子里发现了一尊很奇怪的神像。”平野花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我对那东西的感觉不太好，老师需要看一下吗？”
“神像？什么样子的？”舒熠然想起了阿娜特说的祭神的仪式出了问题，这个城市的重点其实就落在“神”身上。
“有点像佛像，但是有八只手，我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供奉了鬼在上面。”
“带我去看看。”舒熠然有些坐不住了，他以前见过这样的神像，借助那尊神像他看到了太古的真相的一角。
这间屋子里的神像被供奉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中，连带着神龛被挂了起来，离地大概一米。神像的高度不到20厘米，显得很袖珍，但是同样邪气森森，怒火、悲悯和冷漠三种不同的情绪似乎同时存在于神像的脸上，和正常的宗教偶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那天晚上，阿娜特说帮他去看看平安京的一角，就是走进了供奉着类似神像的佛堂，只是当时的神像或者说佛像大了很多，佛堂破旧，历史气息浓厚，但佛像脸上的嗟怨却几乎要化为实质。
曾经的平安京信仰这样的……鬼佛吗？舒熠然一时只想到这个用词，因为不神圣的神像本身实在是太古怪了，日本人供奉这玩意儿不怕神像反过来向他们索命？
舒熠然伸出手去，碰到了鬼佛本身，这在神道教中是莫大的僭越，但舒熠然只是想试试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再触发什么CG一类的东西，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鬼佛的质地大概是石头，摸起来很凉，不过和那个晚上佛堂里的感觉完全不同。舒熠然端详着那八只手臂，觉得要是放点武器上去说不定正好，就像八臂金刚一样，要是表情再做的正常一点就像是正神了。
舒熠然以前在和夏绿蒂去芝加哥的拍卖会时见过一尊被称为“圣救度佛母”的四面八臂金刚多罗菩萨像，为观世音菩萨之化身。
那尊像四面八臂，头戴高耸宝冠，面相丰腴，长眉高挑，眉间白毫鲜明，面露微笑。左右主臂捏印，其余左右三臂各持法器。上身袒露，胸前戴着项圈璎珞，以耳珰、手镯、臂钏及腰饰等珠宝饰品庄严全身。下身着贴体薄裙，衣裙上錾刻有精美的纹样，后来卖出了几十万的高价。
不过那尊像显得威严无比，这个鬼佛却只有煞气充盈，就算放到拍卖会上都不一定会有人要，感觉不太吉利。
舒熠然松开了触摸的手指，却敏锐的发现这尊佛貌似移动了一下，他旋即反应过来，竟是以两根手指把佛像从神龛里夹了出来。佛像的表面冰凉润泽，舒熠然还以为是类似黑曜石的特殊石头，结果这佛像很轻，竟然是某种特殊的木头制品，估计扔到水上还能浮起来那种。
“上杉老师，那佛像很特殊。”黑川茜鼓足勇气跟了过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舒熠然问。
“我的言灵是血系结罗，能看见有血统的人，只是分不出是我们这样的还是普通的无魂者。像老师你，伱的血统是我见过最强的一个。”黑川茜声音很低，她在今天之前一周都认为这个世界里特殊的只有她一个，现在想想……这里不会有人见过她放飞自我的样子吧？！不过她不打算试探，反正只要大家都不提那就算是烂进肚子里了。
“这尊佛像对你来说，莫非是有血统的吗？”舒熠然敏锐地问。
“是的，我能看见从这个很小的佛像身上延伸出来的红色的线，小巧但是浓郁。”黑川茜有些畏惧，“这根线不像其他人的可以和我相连，它似乎一直延伸到那个方向去。”
黑川茜指向窗外，远远的地方有一个现在的平安京里大概是地势最高的地方，那是神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