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这些记忆碎片之后,你觉得这些世界和空间是怎么来的?”路鸣泽问。
路明非仔细思索了一下,“以前这座城市生活过的人留下的记忆共同编织成的地方?”
“那你觉得这些东西真实吗?”
当然真实,路明非下意识就想这么说,他用自己的身体经历着这些过去,吃喝拉撒交互干涉,和正常的世界一模一样,还需要休息,必要时可也可以入梦。
但是这里也有它荒诞的一部分,比如那宛如伊藤润二笔下的庞大城市,以及这个百鬼夜行一样的拍卖会。之前的那片空间也足够危险,要不是还没进入神宫前路鸣泽就跳出来说过陈墨瞳不会有事,路明非被拖进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师姐的忙,毕竟一个人逃跑什么的,实在是太没义气了。
“你觉得这里真实吗?”路明非干脆反问,在卡塞尔学院读书之后他的鸡贼程度与日俱增。
“并不真实,精神元素几乎可以取代物质,但是取代不了规则。”路鸣泽笑了笑,“就像时间,如果我说舒熠然和陈墨瞳是在伱脱离上一片空间半天之后才跟过来的,而他们在这里,只比你晚来了几分钟呢?”
“时间流速不同步?”
“每一个记忆碎片的时间流速都是有差别的,就像你在梦里过了很久,现实中只是区区几个小时,或者反过来。”路鸣泽说,“这片平安神宫的时间流速是最接近现实的,不过再接近现实,也不够真实。”
“这和记忆的价值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记忆是这里的货币,遗忘是支付所需要的代价。那么,蕴含强烈情感的记忆和平静的记忆,它们的价值当然是不同的,因为后者更容易被遗忘。这里是不真实的,所以你在这里所经历的记忆看到过的其他人的记忆,包括被灌输覆盖的虚假记忆,都是可以被某种机制遗忘而化为力量的,这就是你所拥有的货币。”路鸣泽解释说,“我为哥哥你增加的货币,就是大量的属于曾经城市的人的人生记忆,以数量战胜质量。”
“这种东西,要怎么竞价?”路明非猜测,“一段两段的售卖吗?”
“当时是由这里的神来判定。”路鸣泽冷笑,“这会是历史上最特殊的一次拍卖会,因为判定拍卖价值的东西……自己也会是展柜上的拍品。”
路明非的表情变得惊悚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其实也猜到了,那些负责维持这里的神职人员只是空壳,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按照设定行事。他们什么也不会在乎,即使自己的信仰都成为了商品,也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要拍卖神?祂不是只是一个城市意志的集合体,还被人杀掉过……”路明非不能理解。
“准确地说,是分开拍买,神的存在性,以及导致神诞生的温床。”路鸣泽最后这样说,“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与其一直问我,不如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看看这场史上最荒诞的交易会上,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
巫女把舒熠然等人带进了最高层的房间,最后又奉上了上好的新茶,但众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碰那东西,天知道这里的茶使用什么做的,就是里面添加了人骨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曾经的印痕微微发烫,小花摸了摸自己的侧颈,手指上重新染起了血丝,那种指引前所未有的靠近。她能察觉到一个指向旁边的方向,那对方多半也能察觉到自己。
“青子就在这里。”小花对舒熠然说,“离我们很近,可能只隔着几个房间。”
舒熠然点了点头,小野青子确实很有可能在这里,小花说那个晚上青子多半发生了灵视,她在灵视中大概直视了神明,所以直接落在了这里,而且留下了“普罗米修斯”的提示,还说这就是核心。说实话,舒熠然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些天,小野青子会经历了什么吗?
“我去找找她?”小花提议到,“她一个人可能会很害怕。”
“我陪你去。”舒熠然说,他率先走到拍卖室的门口,打开了门。
“交易会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请稍事等待。”巫女停在门口,像是伫立的木偶,她俯身说出了这样的话,丝毫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
“不准离开?”舒熠然挑了挑眉,手已经够到了背后的刀柄。
“现在离开,就被视为放弃参与竞拍。”巫女机械地说,“还请各位贵宾考虑妥当。”
“那什么时候可以走?”舒熠然终究没有直接拔刀。
这些巫女和神官的战斗力不明,他和诺诺不一定能护好身边的人,小花和黑川茜的战斗力是不够的,她们根本不足以自保。
而且万一因为违背某种规则被这片空间直接踢出去,后续的情况就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路明非多半也在这里,小野青子和路明非等人就得凭自己面对未知的危险。
社会中极为常见的妥协,往往都是因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软肋,只凭一柄刀是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的。
“拍卖会结束,并确保各位收到了自己的拍品之后,我会引领各位贵宾有序离开。”巫女深鞠躬,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像是根本看不到舒熠然拔刀的威胁和不经意间释放的杀气,棒读般念着古板的台词,“希望各位贵宾能获得自己理想的商品,拥有愉快的体验。如果需要任何的服务,我就在门口。”
“如果我想和其他客人交流呢?”舒熠然继续追问。
“十分抱歉,这不在规则之内。”巫女说。
“谁制定的规则,你们吗?还是卖家?”
“在这里,能制定规则的有且只有神灵,祂所言即是规则,一直如此。”巫女那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微微的狂热,但脸上依旧没有血色,看的人毛骨悚然,“祂未曾说的,便是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