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死侍造成的死伤已经统计完毕。”
樱戴着一副黑框的平光眼睛煞有介事地向源稚生汇报，今天她简单将头发束起，看上去很有职场白领的风范。艾莉西亚和舒熠然都已经离开了源氏重工，樱则是把战斗后浑身是血的衣服换了下来。
源稚生关切似地问，“你有受伤吗？”
“没有，昨晚，学院的S级舒熠然和A级艾莉西亚出现在了大厦里，帮忙做出了抵御。”樱并没有说自己和艾莉西亚认识的事实。
“这次袭击和猛鬼众有关吗？”
“不知道，乌鸦他们已经在调查了。”樱说，“不过我觉得有可能，虽然家族的雷霆行动已经摧毁了猛鬼众的主体，但是这两年来，猛鬼众的行动本就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或许还有残余的底蕴用于报复。”
源稚生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柔和七星，樱自觉地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两人的头几乎要碰在一起，像是挤在机器里拍大头贴的情侣，但当烟雾上升后又很快分离。
“原本我并不喜欢战争，但现在又会觉得，这场战争来得太晚了。”源稚生感慨。
“家族之前一向对猛鬼众抱持着怀柔的政策，直到这次的战争迫不得已的开启。”樱说。
“那些鬼们不会这么认为吧？执行局每年要杀死三位数的鬼，手段酷烈，他们为了逃离本家的执法人聚集在一起，却依然藏身于见不得光的角落，他们对本家的仇恨胜于一切。家族的怀柔，只是不想那些生下来就被判定为鬼的人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抹杀，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善意，却造就了之前不断膨胀的猛鬼众。最初宣布废弃山中黑牢的那位大家长看到今天这一幕，大概也会有些后悔吧？”源稚生深吸一口香烟，将肺中悠长的白雾向着空中喷去，又说，“不过这就是现实，家族维护的是更多人的正义，维护的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所以战争就开始了，白王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
樱没有接话，她知道源稚生心中所想，被无数人所渴望的血统在源稚生眼里不过是那位白色的皇帝对人类最恶毒的诅咒，那份看似强大的基因在日本的土地上流传了千年万年，造就了数不清的鬼，也造成了数不清的悲剧。正是因为有了白色皇帝的基因，所以有些人生下来便是有罪的，他们的血统随时会失控，杀戮和欲望迟早会冲破他们的理智。
于是两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源稚生默默地吞吐云雾，一点火光在昏暗的巷道里忽闪忽灭。这是源稚生的习惯，动手杀人前总要先安静地抽完一支烟，让整个人的心态逐渐变得平静下来。战国时的许多大名出征前都会弹琴作赋，也是为了让类似的目的，他们相信战前武士的心越稳定，战斗时的发挥就会越好。
此时东京已经快后半夜了，嘈杂纷乱的声响依然不停，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这里的夜幕永远没有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刻，霓虹的光彩下潜伏着巨蛇般的暗流，与普通人追求的夜生活交织在一起，隐藏在大部分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
在东京的另一面，这座城市从未真正得到和平。
“大家长！”此时乌鸦闯进了办公室里，“我们找到了死侍的孵化池，它们并不是来自于外界的进攻，而是来自于铁穹神殿内部……政宗先生在壁画厅等着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执行局的干部随时待命。”
源稚生的动作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二十分钟后，源稚生走进了壁画厅中，死去的执行局成员的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长明灯幽幽的亮着，光晕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壁画中的神魔在火焰摇曳中彷佛翩翩起舞。
橘政宗站在壁画前，他穿着一身棕绿色的军装，肩扛苏联的少校军衔，腰间扎着棕色的皮带配上黑色的高筒皮靴，整个人都显得挺拔起来。这是一身很有历史风格的军装，军装上由剑、盾和红五角星组成的徽章和下面的铭文标明了军装主人的身份，这是世界曾经最出名也是最残酷的特种暴力机构之一，与美国中央情报局、英国军情六处和以色列摩萨德共同并列为四大情报机构之一。
这竟然是所谓的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也就是为人熟知的克格勃的军装。
“我还以为这会是猛鬼众的垂死反扑。”源稚生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心绪波动，“但我刚刚抽空去看了一眼地下的饲养池，很先进也很科学，让人难忘。”
“那里是我一手修建的。”橘政宗说着转过身来，“我这一生做出了无数罄竹难书的罪孽，那只是其中一件。”
“你曾是克格勃的成员？”
“是，我的真名是邦达列夫，克格勃情报员，而且列宁号是我亲手沉进日本海沟里的。”橘政宗坦诚道，他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抖开一块白布铺在地上，双膝跪下，从怀里抽出一柄细小的怀剑，“我经常都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剖腹来为我做的事情谢罪，那我希望你是我的介错人。”
“伱把列宁号沉进去的？”源稚生脸色大变，“为了复活神？”
“并不是，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希望你能耐心听我讲完。”橘政宗目光坚硬，“并且在我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希望你能作为我的介错人将我处决，并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照顾好绘梨衣，虽然听说她暂时不见了，但我相信你总能把她找回来。”橘政宗说，“她是被古龙的血污染了的人，但她也是……我的女儿。”
源稚生没有说话，虽然这个消息无比震撼，但他总觉得橘政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比这更严重，如果说抛砖引玉的砖都是重磅消息，那么玉又会是什么？
橘政宗果然说起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从几十年前的茫茫雪原开始，一个巨大的阴谋和遗留的恶鬼缠绕着风雪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