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列车开始骤然减速，强大的惯性带动着一车的死侍往前方撞去，伊织一手拉住了栏杆一手依然抓着楚子航的手腕，竟然呈现出了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她终于睁开了眼眸，金色的瞳孔中旋转着曼荼罗般的花纹。
楚子航听见了骨骼位移传来的闷响，此时伊织终于松开了楚子航，她缓缓地活动着手腕，那里的关节似乎浑然一体。
那些摔倒的死侍缓缓地站立起来，依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伊织看也不看它们，走到车门边直接掰开了列车的车门，走进无边的黑暗中，楚子航立刻跟了上去。
“你刚才在干嘛？”楚子航警戒着周围的情况，那些死侍一点都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伊织顿了顿，“还记得那天东京塔上我跟你说的吗？我那时可以跟你讲那个秘密，但平常时候伱问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楚子航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前提条件，那天的伊织说出了许许多多的隐秘，像是挣脱了枷锁一样。
“所以，现在别问这种问题。”伊织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比如真的就进入了尼伯龙根的话，我会和你解释的。”
“你知道这里有什么问题？”楚子航换了个问法。
“那些死侍是被人控制的，它们就像押送犯人的狱卒，你不先动手，它们就不会有反应。”这次伊织果然答话了，“何必跟那些无魂的东西计较，你应该也是那种很喜欢直捣黄龙的人吧？”
楚子航不答，他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不过能布置下这样的阵仗的存在会是谁呢？总觉得两人就这么简单的冲过去，简直就像是老鼠们绑着布条冲到蛇群里。
沉重的黑暗覆盖着四野，离开列车后几乎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伊织却像是能辨认方向一样径直向前，楚子航能感觉到从她睁眼的那刻起她的气质就有些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之前释放了潘多拉一样。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他们谈论着不同时刻不同类型的话题，所有的声音都被压低到了辨认的极限，那些声线混杂着互相影响，像是无数嘈杂破碎的浪潮同时涌了上来。楚子航感觉自己肩部的胎记愈发滚烫，此时终于有一线光明从前方而来，那是星星点点漂浮着的幽火，照亮了由巨大的盘根错节的枯木构成的林间之地。
“这里是……”楚子航有些震惊。
“黄泉。”伊织说，“真正的黄泉国，或者说，根之坚国，神话里伊邪那美死去后前往的世界。”
“我以为那地方在京都。”楚子航皱眉。
“夜之食原在京都，就在平安京之后。”伊织摇摇头，“在神社里，兄长大人说那里遍布幽冥，是因为真正的月读已经死了，不过再怎么样那里也不是根之坚国。黄泉国一直都在东京，毕竟藏骸之井就在东京的附近才对，既然藏骸之井是分隔人世与地府的黄泉比良坂，那么真正的黄泉国怎么会不在东京周边？”
“这里是尼伯龙根？”
“是的，这里是尼伯龙根，不过它已经残破了，真正的黄泉之水流入了藏骸之井，那些游荡的孤魂则被夜之食原所容纳，据说过去的鬼门就在如今的黄泉比良坂那里，但随着神话中巨石的落下，黄泉国逐渐变为废墟，反而是代表着静夜的夜之食原逐渐容纳了一切，从一方小世界彼岸成了遍布幽冥的新地狱。”伊织说道，“据说现在的夜之食原是亚洲地区最大的尼伯龙根之一，但是在真正的黄泉鼎盛之时，是没有这个之一的。”
“据说？据谁说？”楚子航问，“你之前说进入了尼伯龙根的话，你可以解释一些问题的。”
伊织笑了笑，“我是一名巫女，这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楚子航最开始很不解，但随后某个颠覆常理的可能性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他只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包括你之前的那个问题，我在车上的时候装睡是在干什么——我说过我不是真正的皇对吧？”伊织挥了挥手臂，将自己变得几乎一体的白皙关节展示出来，“只有皇才拥有超乎常人的龙骨状态，而我不是皇，我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些外力的辅助，比如向神明祈祷。”
“你们的神是活着的？祂能在平常情况下关注到你，除了你说的那两天或者是在尼伯龙根之内？”楚子航艰涩地说。
“祂不一定是什么状态，不过至少有某种力量在回应祈祷本身。”伊织诚恳地说，“所以作为混血种，甚至是流淌着皇血的混血种，我们家却一直信奉神明，自从把神社从供奉蛇神改为如今的神明后，几百年来香火从来不曾间断。”
“但如果是提升血统……你们信奉的甚至有可能是龙王。”楚子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谬。
“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在芦名家最艰难的时候，是神明延续了我们这一脉的血脉传承。”伊织从楚子航那里要来了自己的打刀，“芦名家一向知恩图报，祂救了我们这一脉，我们便世代为其祭祀，每一代的直系芦名家成员都是巫女或者神官，那些走出去了的都要改姓。”
“比如岚京子，对吗？”楚子航总算理清了自己的一些疑惑。
“是的，她们那一脉大概是从明治维新前分出去的，不过一直和主脉关系很近，毕竟我们流着相似的血。”伊织肯定了楚子航的猜测，“如果不是平安京的问题牵扯到了佛像，我大概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插手进和白王相关的事情里来的，对芦名家的人来说维护神明大人更加重要。”
“原来如此。”楚子航看着周围扭曲而巨大的腐朽丛林，“现在你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吗？”
“往前走就是了，有人把我们带进了黄泉中，总不至于是为了恐吓。”伊织说，“芦名家一直都知道这个尼伯龙根的存在，在这里迎敌和在外面是一样的，如果实在不行，我有强行脱离这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