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有无穷的黑暗从大地的最深处蔓延出来,世界都被来自地心的潮水所淹没,半朽的世界树屹立于天际的尽头,一半繁荣一半枯萎,幽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像是要把整个时空都烧尽。
舒熠然看见了巨大的城市,充满着幕府时代的风韵,那是曾经的平安京,它悬浮于京都的天上,也镇压在每一个见识过它的过去的人的心上。现在那座城里似乎蔓延出了雾气,青白色的雾气,雾气直接连通到破败的大地上,无数的尸骸在雾气中重新站起来,抖动着锈蚀不堪的鳞甲。
白衣的少年走在那腐蚀破败的道路上,他的黄金瞳在雾气中熠熠生辉,那是康斯坦丁,他曾改变了整座平安京的生态,如今他的影像走在这梦一样的幻影里,代表着那留存于尼伯龙根中的时间停滞的城市即将重现人间。
在这个东京的局势如火如荼的时候,平安京却已经将要倾覆,它像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悬浮在京都的上空,并且即将坠落下来。停在过去的城市终将陷入终结。
这是超乎想象的幻境,银发赤瞳的女孩站在旁边陪着舒熠然看着这宏大的景象,目光游离不定。
“这是什么情况?”
“预感咯,城市的记忆崩塌的时候,你们都在里面不是吗?如今平安京的状态已经到了临界点,影响还没有被消除的你们对此有些预感是很正常的。”阿娜特撇撇嘴。
“临界点?这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
阿娜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轻轻地哼歌,一首对于现在的许多国人熟悉的无以复加的歌曲。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伱会发现,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舒熠然最初有些茫然,但他很快就理解到了阿娜特的意思,这个隐喻太好猜了,先是城市的记忆,再是如今的平安京,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夜之食原,有人在尝试一点一点把康斯坦丁所埋葬下去的核心发掘出来,把用于掩饰的外壳一层又一层拨开,参与其中的混血种就是他们的棋子。
但是偏偏舒熠然等人还不能不顺着对方的心意去走,否则一旦平安京直接坠入现实,那么成为炮灰和棋子的就会是无数的平民。
真有人以天下为棋,舒熠然早就知道,他只是希望把这样的人尽早逼下场来,不再那么高高在上,这样才有掀翻执棋者的机会。如果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敌人是谁,想翻盘未免就显得太不现实了一点。
阿娜特哼完了歌,伸手拍拍舒熠然的肩膀,“哥哥,回京都记得去见见你的崇拜者。”
此时幻境慢慢消散,舒熠然捂着额头坐在了酒店的沙发上,一脸担忧的绘梨衣还守在旁边,像是见到主人倒在地上显得有些惊慌无措的宠物。舒熠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时房门被人直接推开了,夏弥闯了进来。
“你感觉到了吗?”夏弥问。
“嗯,我想我大概得去一趟京都。”舒熠然叹了口气,“艾莉西亚没有主动通过校长联系我们,恺撒一个人没办法兼顾照料绘梨衣和盯着蛇岐八家,我对桐生院不放心,所以你也得留在东京。”
“你要一个人去京都?”夏弥一惊。
“京都的事情很紧迫,但是应该没有白王危险。”舒熠然解释说,“东京的事情甚至会威胁到整个世界,现在我把这样重大的任务交给你了。”
还有句话舒熠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夏弥当然是对白王充满着兴趣甚至是野心的,那么就让她留在东京好了,对于舒熠然而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最有把握应对的龙王偏偏就是耶梦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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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茜攀在树上眺望着远方,一如既往。她的背后延伸出蜘蛛足一样的翼骨,刺入树体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怎么了?”身穿和服的樱井小暮待在她身边,昨晚之后她们从天空树撤离,其他的人基本都死了,只有她们两个还跟着进化后的“女王”,女王竟然没有放弃这两个不怎么忠诚的“侍卫”。
不过很快大概就要只剩下一个了,那位女王的血为作为“后来者”的黑川茜延续了一点点的生命,大概多了几天的样子,她的生机依然在不断消散,哪怕她已经化为了半个死侍。
“我出生的地方。”黑川茜抬手指了指西方,“那里就要乱起来了。”
“京都?”樱井小暮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想去看看吗?”
“不想,我和那里不熟。”黑川茜摇了摇头,“只是那里还有两个人,两个……我。”
黑川茜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起来,“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活下来。”
“你喜欢她们?”樱井小暮问。
“那倒不是,我来这个世界上,和谁的关系都不深,相处最久的大概还是恺撒,但是也就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黑川茜摇了摇头,“其实真要说起来,谁要死了都和我无关,我死了也和任何人无关。”
“所以你才会没有锚点。”樱井小暮一阵见血,“但没有锚点也就没有牵挂,这么走了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觉得疲累。”
“你的牵挂是什么?我想大概不是女王,是某个人吧?”黑川茜问,“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见他?女王也不会在意的。”
“因为我已经很丑了,没法去见他。”樱井小暮说,她的背后同样是锋利的翼骨,“和你不一样,那份药是我自己喝下去的,希望在死之前能够最后闪亮一次,但是连这个希望都没有成功,我在火里结茧了。从始至终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在这个舞台上,我大概连炮灰都算不上。”
两个人之间理应上来说不该有现在这样还能融洽谈话的关系,毕竟在黑川茜进入天空树的时候,站在她面前封路的就是樱井小暮,但是黑川茜并不在意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要死了,无人记得的那种死亡,死前经历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