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姐姐收养的那只猫死了吗？”夏弥问，她各种意义上都像是白纸，却能以如此不经意的语气说出死亡来。
“对。”诺诺摸了摸夏弥的头发。
“是时间到了吗？”
“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意外。”诺诺竟然对着一个幻境里的夏弥说起了真心话，“我家里是个很大的家族，有许多兄弟姐妹，同父而且大多数异母，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差。”
夏弥和零默默地听着。
“我收养了一条小流浪猫，给它在榆树下做了个窝，搭上彩钢棚用来挡雨。我没法把它带进庄园里，人多眼杂，它会死的。”诺诺慢慢地说，“那颗榆树所在的场地一般只有我在用，因为我表现得很好，所以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特权。”
“我最初养那只小猫是因为一次偶然，它脏兮兮地从庄园的围栏外跳了进来，贴在我平常放训练用具的地方，有气无力地看着我喵喵叫，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它，就像有时我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所以我给它喂了吃的，给它洗了澡搭了窝，我想让它获得哪怕一点点的幸福。”
零把尾巴搭在诺诺的手上，曾经体会过真正的悲伤的人才能明白一句话里能蕴含着当时多少激荡的情绪。
“它陪了我半年，我以为自己有了个朋友。”诺诺说的很简洁，想来中间的相处应该是有故事的，但她不会把那些煽情的东西拿出来说，她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跳过了许多细节。
“当有一天我从学习中返回的时候，它死了。”
那时诺诺刚走进训练场就发现小猫被她的一个姐姐捏在手里，那个姐姐假装没有看见走进来的陈墨瞳，一边说着“哪来的小畜生”一边拧断了小猫的脖子，根本不给诺诺阻拦的机会。
其实那个姐姐就是想看诺诺哭出来的样子，傲娇冷艳的小公主崩溃能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但是诺诺只是冷冷地问：“陈珏，你训练做完了？”
“是啊，到处逛逛，正好看见这个大概是从哪里溜进来的小畜生，等会让管家给它扔出去吧，别把墨瞳妹妹这里染上味道了。”名为陈珏的姐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诺诺的反应，她比诺诺大好几岁，诺诺现在只是个人小鬼大的孩子，所以她根本不怕诺诺对她动手。
“哦。”诺诺从陈珏身边擦身而过，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陈珏觉得有些无聊，转头向外走去，此时诺诺却突然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人这一生总会因为一些原因牢牢记住某一天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句话似乎让陈珏起了兴趣，她觉得诺诺就是在对她放狠话，指不定心里破防成什么样子，她转过头去想再激诺诺几句，却在与那双幼小的深红色瞳孔对视时愣住了。
里面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但却深邃如大海，仿佛站在世界尽头的女王俯瞰着整片大地。
“无聊。”诺诺说完转身就走。
“后来呢？你杀了她吗？”夏弥用她的理解追问。
诺诺并没有等待多久，她不是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晚饭时间许多人都聚集在大厅里，会有仆从把专门独立设计好的饭菜端到每一个人面前，大家在大厅吃饭只是走一个形式。
诺诺去的很早，而由于她平时的性格没有几个人愿意坐在她旁边，只有陈珏耀武扬威似的坐在了诺诺的对面，那晚诺诺的主菜是牛肉汤，陈珏的是烧的兔肉。
“看到这道菜就想起上午那个小畜生了呢，可惜听说猫肉都是酸的，不然让厨师加工一下或许很不错。”
陈珏简单地挑衅着，诺诺依然不动声色，倒是隔壁桌子上的陈煜晗用一种看二逼的眼神看了这个毫不收敛的姐妹一眼，他不清楚陈珏来找陈墨瞳挑衅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总是很善于看人，所以起身暂时离开了这里。
诺诺拿起勺子，将牛肉汤送入自己口中，颇有一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
陈珏挑衅够了，觉得自己占到了上风，低下头开始吃饭，诺诺却突然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随着微小的爆破声，琉璃装饰的灯具从天而降，砸在了陈珏的头顶，破碎声引起了一些人的惊呼，只有陈煜晗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是点了点头颇有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陈珏头破血流，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汤羹洒在她的身上。眩晕之下她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诺诺已经把牛肉羹连汤带碗甩在了她的脸上，把她又砸到在地。
“人这一生总会因为一些原因牢牢记住某一天的。”诺诺说，她把勺子捅进陈珏的嘴里，“我会让你比我更清楚地记得那只猫，记住你做错的一切——你惹错人了。”
陈珏还想挣扎，诺诺一拳打在勺子上，翘下几颗带血的牙齿，周围的兄弟姐妹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无能的人不敢上来阻拦，而聪明人不会上来阻拦，如陈煜晗。
他们都很清楚诺诺的作风，这个小魔星从小到大都不是受人欺负的主，谁恶心她就一定会打回去，陈墨瞳从不把眼泪给她的敌人，而和她做过对的兄弟姐妹往往都被她反过来打哭了。所以很多孩子们都害怕陈墨瞳，陈珏这次确实惹错了人。
在被灯具砸的七荤八素的情况下，陈珏也没办法压制比她小的陈墨瞳，诺诺并不打算收手，她一肘打断了陈珏的鼻梁，让她涕泗横流，随后扯着她的头发把陈珏拖出了吃饭的大厅，像是对待垃圾一样丢在了外面。
“那时我们的家规是不让自相残杀，但主要就是不让杀人。”诺诺总结般地说，“所以她还能活着，否则我可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姐妹。”
“做你的猫也挺好的。”夏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诺诺抚摸着夏弥的头发，“不要害怕那些欺负你的人，不要躲起来哭，我们的眼泪不是给他们的。如果他们得寸进尺，就打碎他们的骨头，拔掉他们的牙齿，让他们也体会恐惧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