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个人吧。
神也好,魔鬼也好,谁都好。
反正已经不能更绝望了,不是吗?
可谁都没有来,谁都不会来,因为这里是……
里约热内卢,南美之珠,世界上最璀璨又最混乱的城市之一。
闻名世界的基督巨像拥抱着晨光屹立在科科瓦多的山顶上,慈爱地注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贫穷、富裕都在这天上的目光中一视同仁,它只是始终矗立,默默地观望。
作为热带草原性气候的典型代表,此时正值南半球的夏季,里约热内卢的气温完全不允许人们穿的厚上那么一点,太阳明晃晃地在天上悬挂着,不时有几许海风流淌过嘈杂的街道。
这里对游客而言有着上帝之城的美誉,是南半球旅游的首选,以热情开放特色十足的文化和民俗吸引着全世界的旅人在此驻足,曾有人把这里评价为世界上最适合旅游的首都之一,只有真正去过的人,才能领略到这座城市深埋之下的美好与芬芳。
但是,如果不是作为游人而是作为这座城里的常住居民,且家庭条件无法达到前二分之一的及格线,那么这座城市所有的美好都几乎将对你关上大门,生活底层的腐烂臭气将陪伴大多数人的一生。再差一点,对那些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来说,他们活下来,只是为了等待无人问津的死去,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黑帮与当地政府共同把持着这座城市,这里盛产热情如火的桑巴女郎,天气一样温暖的鸡尾酒,象征着自由的枪支与毒品,这便是上帝之城。
在这样的城市里,每时每刻都有人祈求着救赎,但其实光明和阳光从来不等,他们腐烂在深邃的城市阴影里,从来没有救世主降临,山上的基督像不过是块无生命的顽石。
苏莎只是巴西里约热内卢贫民区走出来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往往都要早熟很多,她也不例外。她很早就明白祈求并不会被谁听到,可她还是在祈求,因为她已经无计可施。
在这个贫富交融的里约热内卢,苏莎只是众多底层中的一个,苏莎这个名字写为“Xuxa”,意味着亲吻。
在过去,苏莎的家里经营着一家电焊和修补门窗的小铺子,一家七口人的生计全部寄托在其上,在她的记忆里,爷爷和爸爸要么提着工具箱上门维修,要么在门口的空地上拿着焊枪点出闪亮的火花来。
她小时候会傻傻地盯着焊枪看上好一阵子,随后的数十分钟里看什么都带有阴影的斑块,像是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的线条。
靠小铺子撑起一家人的生计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卡罗尔那时每年圣诞节才能有一件新衣服可穿,鞋子和衣服上满是补丁,她有时候会走到城市的边缘,看着那些壮丽的高楼和光鲜亮丽的行人,羡慕着他们的生活,对着橱窗里炫彩的裙装流口水。
每一个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她也不例外,她想要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想要那些漂亮的衣服,她不能向家里索要,因为家人们的负担已经很重了。
原本这只是一种羡慕的情绪,可有一天,苏莎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宣传片,无数炫彩的光带顺着通天的巨塔向上,仿佛连接着天堂。
那个在建中的铁塔,被称为天空树。
她的眼睛当时就直了,苏莎这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宏伟的东西,发达的人们建造了这样绚丽的建筑,用于标榜他们生活的富足与社会的美好,像是背靠着豪门的富裕孩子向着那些同龄的贫苦小伙伴炫耀昂贵的玩具。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地方,他们的人民过的很好很好——至少比巴西要好。巴西的日本人很多,所以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苏莎选择了另一条路,在她十六岁的生日那天,她经人介绍售卖出去了她自己的第一个晚上,买下了她人生中第一条好看的裙子。
那天晚上苏莎穿着裙子,站在天空树建造的海报前,想象着自己站在塔顶俯瞰着那座比里约还要庞大还要美丽的城市,突然放声痛哭。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这个国家的性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是合法的,前辈们说这就是很公平的交易,贫民区里干这行的女人也为数不少。她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大方爽朗的中年人,之后也经常会回来光顾她,出手的小费从不吝啬。
苏莎瞒着家里,做了这项工作足足一年,她的技巧越发精熟,出落的也愈发妩媚,每次的收费也在逐渐上涨,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多,但她确实攒下了对平民来说不算小的一笔钱,为她的妹妹在圣诞节那天买下了一身好看的新衣裳、新鞋子和新书包。
那天她对家里坦诚了钱的来源,哥哥和妈妈抱着她痛哭,爸爸点着了烟走出了家门,爷爷奶奶沉默不语。
苏莎讨厌贫穷,但苏莎确实不讨厌她的家人们,哪怕知道了她做的是多肮脏的工作,她的家人也只会觉得是他们导致了她走上这条路。
爸爸吸完烟回来,也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只是颤抖着手抚摸过她的发丝,苏莎从爸爸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轻蔑或愤怒,只有歉意。
苏莎告诉家里,她是自愿的,这样她可以偶尔打扮一下自己,任何人都不应该为此自责。
苏莎的妹妹当时只有九岁,但也明白姐姐是去做了什么,她抱住苏莎说不出话来,苏莎扶正洁萝的身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这么说道:“也没什么啊,不过有其他选择的话,以后你还是不要走这条路吧,毕竟对身体不太好。”
她没上过多少学,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是想起那天晚上痛哭的自己,下意识不想让妹妹走上自己的老路。
从那以后又是一年,这一年中家里减员了一位老人,但苏莎也确实赚下了更多的钱,和父亲一起购置了更加宽敞一些的小楼,让一家人能够搬迁进去。她仍然年轻,但许多身体脏器却不可避免地加速衰老着,这就是代价。
苏莎觉得自己就是喜欢钱,她在闲暇时有了比以前更好的生活,她的妹妹可以自由地在学校里结交朋友,哥哥的工作也还算顺利,她觉得很好,这样就不错了。
为了不打扰家人,她一般都不会回到那座小楼中去,以防周围的邻居有太多的闲话。她打算趁着青春再捞几年,然后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自己生活也行,找一个能接受自己的男人结婚也行。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可意外永远来的比明天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