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尽头是什么?
有人说,那是死亡,所有东西都会死去,包括星辰和宇宙,到最后只有死神永生。
老唐却觉得,眼前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世界的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见那青铜铸就的城池,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往这边走,他甚至爬上了那根说不准有十几公里长的锁链,不过感觉上仅仅过了几百米,那座天上的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座城的外墙看上去有上百米那么高,整体浮雕着游龙般的花纹,它巍峨地矗立在这里,像是厚重的山,可老唐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这里似乎随时会塌陷下去,像是泡沫的幻影。
老唐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墙,哪怕是传说中的君士坦丁堡的不破之壁恐怕也远远比不上眼前所见的青铜城,如果这样的古城曾经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那么击破它的可能只有内乱,就算是在二战时期,攻克这样的城池也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天边的云泛着发白的光晕,老唐觉得云后藏着的多半不是什么太阳,而是某种均匀的未知的光源,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里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了解。
沿着城墙走了很久,老唐终于摸索着找到了城门所在,这座城彷佛建立在云上,四端都有一条锁链,像是连接到四片不同的天地里,城就镇压在四方中央,完美符合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
城门并未完全关死,而是留下了一条“细缝”,考虑到城门那巨大的体积,这条缝能让一辆卡车出入,老唐走进城里,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城中的三座巨塔,同样是青铜的质地,它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一点都不近,但是由于那三座塔太高了,彷佛利剑穿透了云层,任何人入城后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它们,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城内的建筑都带着明显的宗教特征,也都足够宽大,道路两侧均匀排列着青铜的宫灯,造型像是群蛇从下而上包裹着石笼,石笼里便是盛放灯芯的地方。这里的道路宽广的能容纳铁路并行,老唐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这里并不是为人类所修建的城池。
老唐走上了大路,似曾相识的预感越发澎湃,好像在过去的某一时刻,他也是这样走在这条路上,但是为了什么而来?这点老唐完全没有印象。
城市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小山一样的高台,彷佛把一个超乎想象的大广场平地拔高,又像是把一座山削平了后的产物,老唐沿着台子的阶梯向上,他已经走了很久,但是丝毫感觉不到疲累。
高台是一个八边形,只是太大了,在下方根本猜不出具体的轮廓来。八根铜柱立在八条边的中央,每根柱顶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塑像,老唐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根铜柱,水浪一样的纹路沿着铜柱一路向上,直到在顶部汇聚成汹涌的潮,潮水中彷佛藏着什么巨大的生物。
老唐重新看向高台,这里并不是平整的,与其说是台面,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祭坛,一环套一环的凹槽中残留着黑色的污渍,正中心是最高处大概只凸出高台十米的像是被压缩了的玛雅金字塔一样的构造,又很像是中国城墙上所用的烽火台。
他迷茫地走到祭坛的正中心,什么都没有发生,某种基于原始的冲动让他来到了这里,但这个地方其实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只有不知多久都没有人造访过的废墟。
老唐觉得这地方不该这么荒凉,这么孤寂,至少……曾经是有人陪着他一起来这里的。
可那个人是谁呢?老唐想遍了自己朋友们的名字,也没有想出来。那个人曾经陪他走过了天荒地老,哪怕在世界的尽头两人也可以依靠着互相取暖,但现在他不见了,老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
钟声突然响了起来,吓了老唐一跳,那钟声像是从冥冥中响起,却席卷了整个城市,伴随着低沉的钟声不知从何而来的氤氲雾气笼罩了整个城市,雾中那些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幽幽的火光中彷佛有人从不同的大路上向着中央汇集,三座高耸的塔上彷佛出现了三个被钉在上面的人形,黑红色的血顺着塔身落下。
什么样的罪人,才要承受这样的刑罚,他们需要在无尽的痛苦中风干多久?老唐觉得被钉在上面的人,或许并不会轻易死去。
雾气离中心越来越近,雾中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他们穿着不同的华服,以近似人类的身体走上高台,祭司在老唐所在的位置旁边挥舞着火炬,那火焰从老唐身上划过,彷佛特效一般没有任何实感也没有任何温度。
这只是一场逼真的幻影,老唐意识到了这一点。
火焰从祭坛的中央升起,这是一场盛大的宗教祭祀,祭祀的目标是谁?老唐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两道模糊不堪的人影上,一大一小,他们两人牵着手,像是父子,也像是长兄和幼弟。
老唐几乎听见了声音。
【哥哥,为什么要祭祀呢?】
【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康斯坦丁,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
老唐觉得自己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很深,康斯坦丁,他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在什么《圣经》一类的宗教书籍里,而是在某段时间的生活中,他认知被称作康斯坦丁的人,甚至……牵过对方的手。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我们终将归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或者听过这样的话?
雾气中的火光更加明显,那不再是祭祀的火焰,而是撩天的烈焰,烈焰从雾的源头自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城市在火焰中变形,焦黑的人影在火中奔跑。
有声音响起,显得很高很远。
【于是,又一天结束了。】
所有的雾气在一瞬间消散,老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满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