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刘大成伸出了右手胖乎乎的五根手指，嗤笑道：“张掌柜，你还是不够爽快呀。你们张家财大气粗、实力雄厚，随便拔出的一根腿毛都比别人的大腿要粗。你尽拿些蝿头小利出来，糊弄谁呢！”
“你想把我当作叫花子一般，随意地施舍点三瓜两枣就完事。可我刘大成是来你这乞讨的吗？我堂堂刘府总管的面子往哪搁？”
“张掌柜，张家纸铺今日必须得自愿，自愿给我让利五成，少半成都不行！”
刘大成将“自愿”二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听清楚了，是自愿，不是我强迫你们！你们因为损坏我的货物，自愿对我进行了补偿。”
“赔偿金嘛，得这个数。”刘大成拿手比划了几下，“当然，也全都是自愿！”
听了刘大成的狮子大开口，张掌柜反而轻舒了一口气。
只要刘大成肯说出条件，那就好办了。这次肯定是赔定了！
只要能将损失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就能接受。
损失点钱财，打发掉刘大成这条恶狗，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损失的钱财，想想办法，应能很快地找补回来。
刘大成这次来铺里采买的纸品数量不算太大，铺子还能赔得起。加上赔偿金，也勉强能够接受。张家虽然有了许多损失，但舍财免灾，乃是常事！
今日，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好了！
张掌柜舒展了眉眼，凝神静气，正待满口答应下来。
不料，刘大成又跟着补充道：“张掌柜，今后我和贵铺的所有买卖全都得按照这个让利标准进行。”
张掌柜顿时瘫坐在席上，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眼前之人的贪得无厌、欲壑难填超出了他的想像！
此人压根就不是借机薅点羊毛、大捞一把就走的心思。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恶棍居然想直接趴在张氏的身上吸血，将张氏纸铺视作财神爷、摇钱树！
一味地忍让、退缩，换来的却是这个恶棍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说不定这个恶棍见自己软弱可欺，已起了吞并整个张氏纸铺的贪念。
既然退无可退，便无需再退。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真当自己和曲阿张氏是慈眉善目、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佛陀也有怒目金刚之时！
张氏纸铺在曲阿的规模、地位可全靠自己和东家从残酷无情、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商海之中，一刀一枪地拼杀出来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掌柜的心中，蹭蹭地腾起了满腔的怒火。他的二条眉毛倒竖，牙齿咯咯作响，显出愤怒之极的神情。
身材高大的张掌柜瞪向矮小、白白胖胖的刘大成，只觉得眼前这张看上去似乎人畜无害的胖脸是那么的凶狠、狰狞、面目可憎！
见到张掌柜没有立马开口答应他的条件，反而露出愤怒的神色，刘大成面露不豫之色。他直起了身子，向前倾斜，鼻腔中重重地一哼，“嗯？”
张掌柜根本不吃这一套，这样严苛的条件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就是东家在此，也会赞同他的判断。他直起了身子，气急而笑，“总管，您这么大的胃口，想要一口吞下整个张氏纸铺！那得看看阁下的牙口够不够硬！”
“哦？”刘大成的身子缩了回去，没有显露出一丝火气。
见刘大成如此有恃无恐的反应，张掌柜有点疑惑和惧怕。如果不是他刚才亲眼所见此人对铺中的伙计大动肝水，他还真以为刘大成的修养功夫非常高深。
但既然已经打算和刘大成闹掰，一拍二散，放弃妥协和退让，张掌柜就不再保留了。他给自己壮了壮胆，挺直了腰板，发狠地大声喊道：“刘大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们张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想要我们张家对你俯首帖耳，任你宰割，门都没有！”
刘大成嗤笑一声，拍了拍手，“哟呵，张掌柜急了！真急了！”
说完这句，刘大成突然敛起了笑容，表情极其凶狠地说道：“我现在要对付张家，可能确实需要费上一番功夫。但如果我要是仅仅只针对你这个混账东西呢？很难吗？”
张掌柜闻言，惊得面如土色，重新跌坐了回去，瘫软在了席上。。
在这个寒冬，仿佛有一桶冷彻透骨的冰水从他的头顶上猛然倾落，把他心中的怒意和胆量一下子全浇灭得干干净净。
是呀，对于此人的敲诈勒索、强取豪夺，张氏尚有一战之力。
可他自己一人，拿什么和刘大成斗！
没有了张氏的支持和庇佑，他啥都不是！
刘大成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简，轻飘飘地扔在了张掌柜的面前。
张掌柜哆哆嗦嗦地捡起竹简，草草地看了几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刘大成慢悠悠地说道：“张掌柜，你在曲阿有各式宅院四套，家中除了一妻一妾，你在外间还偷偷地养着二个外室。听闻你喜欢赌博，平日里与人对赌，输赢经常有上百金之多。上个月你便一次性输掉了二百五十金...，你这样的大手大脚，凭你在张家纸铺的薪水和红利，应该远远不够吧？如果将这些消息捅给张东家，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还听说，你的宝贝长子平时蛮横猖狂地紧呢！”
“你的儿子，最近曾在一次殴斗中，误伤了人，也被你使钱遮掩了过去。如果细细查上一查，应该不难将你的宝贝儿子再抓进监牢吧...”。
“...”。
张掌柜听到刘大成的轻言细语，感觉这些话如同锋利的钢刀一样，一下一下地戳在了他的心窝上面，他本就不多的胆气和血性被戳得一干二净、一丝不剩。
张掌柜忽然膝行向前，用肥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刘大成的粗腿，痛哭流涕道，“小人错了！小人已经知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小的吧！”
刘大成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惊惶、恐惧、后悔、茫然的肥硕泪脸，“只要你乖乖地配合我，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把你的事情抖落出去，你也将会没事。如若不然，哼哼...”。
张掌柜闻言，如蒙大赦。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后退二步，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人全依，全依总管大人之言！今后，今后的一切，惟大人马首是瞻！”
刘大成见张掌柜终于屈服，遂放声大笑起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