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爷倾诉完自家的冤情,便高举着状纸,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此时,太史慈平静无波的脸庞,却有点发烫。
他刚在二堂内,信誓旦旦对高博说道,“自已对帐下的士卒也是尽力约束,不让他们有侵扰士人、残害平民之举,或在街市上横行、撒泼”。这立马就曝出了付家的这么一档子事,让他所说的话,着实变得有些可笑。
不过,太史慈并不是一个特别好面子的人,不会为了些许的颜面,就恼羞成怒或迁怒于人。
同时,他对付老爷本人并没有恶感。
他自己出身于寒门,自家便是如付老爷一般的富户。在家中之时,他也曾体会过,家族被高门大族欺凌的经历。故此,他对付老爷的遭遇还颇有同情。
付老爷所状告的周二,其实是太史慈的相识之人。
周二是周大的亲侄。
而周大是徐盛在曲阿营的弟兄,在诛杀陈横一役时,便和徐盛、朱武、杨才等人,一起紧紧地追随着刘基。在大伙的心中,周大早已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在刘基掌管了曲阿营,招募新兵的时候,周二通过周大的关系,顺利地进入了曲阿营。
周二进营后,周大还特意带上周二,和太史慈、徐盛、朱武、杨才等人照过面,打过招呼,寻求兄弟们的方便和照顾。
只是,太史慈对周二没有什么好感。经他的观察,周二此人,武技低下,性格有点跳脱、轻浮,不安分,为人又爱咋咋呼呼的。因此,他对这个人并不喜欢。
周二对此也有所察觉,遂很少在太史慈的面前单独地亮相露面。
接下来,太史慈又细细地询问了一下跪在付老爷身后的奴仆和侍女,得到了和付老爷的讲述差不多的回话。
问话结束,太史慈朝身旁侯立的亲卫示意了一下。
亲卫随即移步上前,取来付老爷手中的状纸,转交到他的手中。
太史慈拿上状纸,仔细地看了一遍。
状纸上写的内容和付老爷的所述,没什么差异,只是用词遣句方面,更讲究了一些。
看完状纸,太史慈让亲卫把状纸,给隐在幕后的高博送去,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付老爷的冤情,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过程也不离奇、曲折。
如果付老爷的叙述,是完全真实无误的,那么这个案件就能非常容易地判定、裁决。
关键就在于:付老爷的叙述,是否真的真实、无误?既没有弄虚作假,也没有隐瞒或夸大?
除此之外,这是他的首次审案,得更加细致一些。被告周二等人,还极大地影响着曲阿营和周大的名声,必须慎之又慎。
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他还需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能放过坏人、恶人,也不可冤枉了好人。
整理好思路,太史慈开始下达命令。
他命班头带上几名衙役,将付家上上下下和左邻右舍的相关知情之人,一并带回衙门,作进一步的审讯。
他又令一名亲卫拿上他的腰牌信物,前往秣陵大营,传唤周二和其手下的士兵。
...
听了太史慈的命令,心如死灰的付老爷的心中,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武将大人既没有打官腔,耍审官的威风,也没有为难他,而是打算秉公处理他的冤情。这让他的内心之中,又产生了一丝丝的希冀。
付老爷偷偷地抬起了头,开始悄悄地打探太史慈脸上的神情。
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太史慈的脸上,古井无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让他完全无法猜测英明神武的武将大人的所思所想。
这时,太史慈察觉到付老爷的偷窥,便扫了付老爷一眼。
被锐利无比的双眼扫到,付老爷顿时感到,自己如同被刺眼的电光刺到。他惊得重新垂下了头。
...
大堂的大门被看热闹的各色百姓堵了个严严实实。
急着出门的班头和衙役们喊话数次,甚至差点动用了手中的水火棍,通道内挤得满满当当的百姓,这才互相推搡着,给班头、衙役和亲卫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供他们出门离去。
太史慈见状,遂命二名衙役在通道处把守,不许通道被重新堵塞。
等了良久,大堂内的众多百姓等待得不耐烦了,“嗡嗡”之声大了许多,大堂内变得嘈杂不堪。
太史慈让亲卫喊了几声,“不许大声喧哗”,便没有再管。
此时,付老爷的双腿也跪得颇为麻木、酸痛。但他不敢乱动或起身,只得咬牙硬撑了下去。
...
终于,班头、衙役们把相关人员都带回来了。
大堂内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群人,弄得闹哄哄的。
付老爷趁机上下活动一下自己的跪姿,让红肿的双腿稍稍的舒服一点。
太史慈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亲卫,亲卫大声喝道,“肃静!”
堂下慢慢地安静下来。
随即,太史慈开始审问付家相关之人和其左邻右舍。
经过仔细的审问盘查,太史慈大致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付老爷是薛礼某位如夫人的的远房亲戚,住在秣陵东城,在北城外开着农庄,平常偶尔做点小生意,家中小有家产。
年前,因涉及薛礼反叛一案,付家老爷被周二率人抓捕,蒙冤锒铛入狱。
付氏家中幼女美貌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周二的耳中,周二遂生出了色心。
周二托媒人上门求亲。媒人为其吹嘘的同时,也将周二的底细给抖了出来。付家嫌弃周二是军中粗鄙无文的军士,既无学识,也无才能,更没有多少资财,便不愿意结亲。
周二求亲被拒后,仍不肯善罢甘休。他以清查薛礼的叛贼同党为借口、幌子,多次派出手下的士兵,上门恐吓、威胁、骚扰、勒索。
付家因自家老爷在监牢中被此贼看管,不得不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不敢声张。
今日上午,周二派手下士兵来到付家骚扰。
但不知为何,这些士兵今日做得更加过分。他们居然强抢付府家中的财物,还作出了猥亵府中伺候他们的侍女的禽兽之举。府上的奴仆上前劝阻,也被这些士兵打伤。
本来付家仍然打算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只是今日付老爷突然被无罪释放,从监牢里返回了自己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