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永建七年
春
皇帝刘保举行盛大的祭天庆典,并且大赦天下,释放了许多囚犯。
原本得罪宦官的一些士人官员,也被释放。
刘保这种行为是典型的给一棒槌,然后又给一颗甜枣。
先是纵容宦官迫害士人,把不听话的士人逮捕入狱,然后又把责任推到宦官身上,然后把其中一些反对不是那么激烈的士人释放出狱,再惩戒其中一些宦官,让士人们知道朕还是爱护士人的,愿意为士人主持公道。
先把你关进牢里,给你苦头吃,等你害怕了,再把你放出来,并且惩罚诬陷你的那几个宦官,让你对皇帝感恩戴德,认为皇帝还是圣明的,坏的只是那几个宦官。
很难想象,他今年才刚满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皇帝,已经把朝堂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从来不会真的信任宦官,也不会真的要跟士人作对,宦官只是他用来惩罚士人的白手套。
这种行为,就跟苏家一样,苏家也经常让家奴去殴打不听话的佃农和农奴,殴打完了,等到佃农农奴们心生恐惧了,苏家再出面教训一下那几个出手打人的家奴,安抚那些被打的佃农农牧,让佃农农奴们知道,主君还是爱护农奴的,主君还是愿意为了农奴主持公道的。
“苏家还是心善的,坏的都是那几个家奴!”
这是大多数佃农农奴们心里的想法。
“皇帝还是圣明的,坏的都是那几个宦官!”
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不仅如此,他还扩建太学,招收更多士人,并且下诏,让各郡太守举孝廉时不得滥竽充数。
原本,光武帝和明帝时期,举孝廉是有连带责任的,被举孝廉的人贪腐被抓以后,举荐者也要连坐。
所以,各郡太守都不敢太放肆,只能从众多走后门的人里面挑选品行还不错的人。
但是到了后面,外戚宦官轮着上台,中央朝廷也懒得管这事了,所以各郡太守也放肆起来了,各种品行败坏的人也能够举孝廉。
有人杀了亲生母亲,却被评选为大孝子,通过举孝廉做郎官。
有人捞钱贪腐,却被察廉吏,被称赞为两袖清风,由吏升官。
还有人字都不认识几个,却能被举茂才(秀才),被评选为乐浪郡第一才子。
雒阳的考试也形同虚设,只要给外戚宦官塞钱,就能直接跳过考试过程。
皇帝刘保下诏宣布,恢复举孝廉的连带责任,并且恢复雒阳的举茂才考试。
“以前你们乱举荐,全都一笔勾销,但今后再有乱举荐者,严惩不贷!”
以前乱举荐的现象太多了,真要翻旧案的话,官场得大地震,十个官吏有九个都得蹲大牢。
所以,法不责众,以前的一笔勾销不管了,但从今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最关键的则是,举孝廉开始有了年纪限制,必须四十岁以上才能被举孝廉。
很多改革措施,都是左雄的建议。
“如今官场贪墨成风,懒政甚至成为了有良心的体现,各地太守举荐的所谓人才和孝子,全是他们的亲戚或者有合作的地方豪强,各地官吏,跑官卖官、尸位素餐、沽名钓誉、得过且过、行贿受贿、贪赃枉法、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上下一心刮尽民脂民膏,官场已经烂透了!”
尚书令左雄说的这些,其实跟所有王朝中后期的现象都一样。
人性自古都没变过,所以官场两千年来都没变过,以前的官场是什么样子,以后的官场也是什么样子。
针对这些现象,皇帝刘保才决心进行改革。
改革措施包括:恢复举荐连带责任,恢复雒阳考试制度,限制举孝廉年龄,官员无功绩不准升官,增加明经考试。
针对举孝廉的改革里,不仅增加了年龄限制,而且举孝廉也要考试,只是没有举茂才那么多科目。
这些改革措施颁布后,大汉的官场确实好了一些,不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用不了几年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而王莽,却是在改革颁布的一个月前,成功通过举孝廉成为五官郎。
并且在一个月内,从两百石的五官郎火速升到了六百石的五官中郎。
这些,都是光禄勋苏番和五官中郎将苏蒙的操作下完成的。
他们从宦官那里提前得知了皇帝将要进行这些改革措施,于是趁着改革措施正式颁布前赶紧违法犯纪,赶紧火速提拔家族子弟以及联姻家族的子弟。
不仅如此,苏番还给苏渊弄到了一个太学名额,直接保送太学镀金。
一个月前,苏渊还是辽东的一个平民,没有官身,还没参加举孝廉。
一个月后的今天,他已经是六百石的五官中郎,并且获得了去太学进修镀金的名额。
而他现在才十二岁。
十二岁被举孝廉,十二岁的太学生,十二岁的六百石。
但凡晚一个月,他就没机会参加举孝廉了,得再等几十年凑满四十岁才能举孝廉。
苏家送给宦官的那五百万,虽然没能买来凉州刺史苏芒的升官,却买来了皇帝的改革消息。
这五百万,花得值!
“宦官当道,民安国泰!”
苏番感叹着,宦官还是厚道人啊,比以前的皇帝奶妈王圣好多了。
王圣一次性要了八千万,差点让苏家破产,苏家子弟们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苏渊举孝廉时,家宰苏俞亲自给他编了一个孝顺故事【怀鱼遗亲】
【怀鱼遗亲】苏渊从小家境贫寒,有一天,他参加辽东太守王岱的寿宴时,在宴会上,他偷偷藏了一条烤鱼进衣袖里,结果在礼拜王太守时,烤鱼不小心从衣袖里掉落在地,王太守大怒:你怎么能在老夫的宴会上偷鱼?苏渊惶恐解释:老母亲病重,她喜欢吃烤鱼,所以我才想要拿一条烤鱼回去给老母亲吃。辽东太守王岱知道真相后,被苏渊的孝心感动,于是举孝廉,让苏渊去雒阳当郎官。
辽东某位不知名的隐士高人(苏家学堂的经学老师)听闻此事后,写了一首打油诗:
“辽东苏渊方十二,谒见太守随父行。座上待客烤鱼香,袖里怀鱼报母诚。孝悌皆为自廪性,报恩不以己弱龄。行孝迎来博学问,儒经佛学都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