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僧没有嘴巴没有眼,一时哑口无言的他也不会尴尬。
许是这一席话让他陷入了沉思,在那渐渐杂乱了的三弦声里,他乘着风沙消失了身形。
直到灵吉菩萨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以后,林觉意才长舒一口气。
与小须弥山的菩萨打擂台,辩个高低对错并非他本意,可灵吉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林觉意要是不怼回去,他憋得慌。
“还好这位菩萨虽然理念歪了些,但是脾气还不错。”
他在心里默默替灵吉说了两句好话,希望黄风岭往后的日子别再见了。
接着他也不继续耽搁,踏着风沙就朝风眼中心的方向走去。
不出他所料,不济谷的方向,那通往黄风阵镇风门的道路,一道高耸石门气派十足地矗立在那儿,上面还设有一对安置秘密符节的锁孔。
“也不知道师兄到底在不在那儿,为今之计只能先寻虎先锋和石先锋拿到两件秘符去一探究竟后再做打算了。”
林觉意如此思忖着。
通往镇风门的道路被锁死,他决定先朝升着袅袅炊烟的方向走,想必那里就是定风庄的中心了。
黄风岭供奉虎神的传说早就传遍了家家户户,他想着先去那里落个脚,再打听打听卧虎寺的事。
眼下他是真怀念同风鹏还能展翅的日子,都怪黄风那厮的三昧神风,害他如今只能拿双脚丈量黄风岭的土地了。
“你说说你,提升修为用什么办法不好,怎么偏偏就盯上了师兄的根器了?”
“那玩意儿要真是于修为大有裨益的至宝,漫天的神佛能把这些东西许给你们妖王?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林觉意是真替这位曾经一腔热血,古道热肠的妖王不值:
“西游路上就被当棋子成了劫难一场,如今天上的他们为了再要一个带着紧箍的斗战胜佛还拿你们这些妖王当天命人的磨刀石,你难道甘愿如此,还要继续执迷不悟?”
此刻的他隔着风沙自言自语着,但很可惜,他这一番肺腑之言黄风大圣注定是听不见的。
他沿着狭隘的羊肠小道走着,看得出来这条荒芜的小路久无人迹,斑白的尸骨与弥漫的恶臭充斥着这边区域。
林觉意猜测,这里多半不是人走的,而是妖精往来的小径。
扯开拦路的蛛网,掀掉碍事的土堆,当林觉意走出这条小径,迎着日光重新回到大道后。
一阵轰隆隆的响动,伴随着哭天喊地的凄惨救命声,果不其然他是误打误撞跑到了妖精的领地里。
“哎呀儿啊,快拦住老大,这又发癔症的孽畜竟想吃我,真是白眼狼,当年老三出走后,亏得我还想将王位传与他。”
侏儒身材的矮小鼠精一脸的惊魂未定,眼下他正攀在一块巨岩上,疯狂指挥着。
那与他身形极不匹配,看上去是他儿子的壮硕鼠妖,脸上有些憨傻,不过一身气派甲胄配上他手里看着就沉的长柄巨锤,天生神力的鼠妖耍起来倒像那么一回事,有几分英武模样。
“啊~爹~痛,大哥~厉害。”
耍大锤的鼠妖正前方,一头光秃秃的无毛肥硕老鼠,体格远比耍锤的鼠妖要大得多。
他此刻双目猩红,一双大口的尖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正是那侏儒鼠妖嘴里发癔症的大儿子了。
林觉意远远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兄弟,刚还想说已经在山岭里见到那么多鼠妖,怎么不见他们的老国王。
结果刚穿过不济谷的小路,就撞见沙国王一家了。
躲在高处的沙国王鼻子动了动,迅速扭过头看到了个身穿道袍的不速之客:
“庄上的两脚羊?不对不对,你是哪里来的?有本事的话就来替寡人降服那孽畜,事后说不定寡人心情好,待光复故国以后定要封你个将军做做。”
林觉意脸色难看,这沙国王的鼻子怎么跟条狗似的,天命人一身猴骚味也就算了,他不管在方寸山还是盘丝洞可都是经常焚香沐浴,这是怎么闻到他身上气味的?
“呵呵……”
他呵呵干笑两声,没将对方吹的牛皮往心里去,这沙国王也不看看如今自己一副怎样丑陋模样,还做着他那昔年的国王美梦呢。
不过顺道帮一把倒也没什么,他还真犯愁缺个打听卧虎寺消息的本地人呢,本地妖怪就更好了。
对方嘴里的毛团,也就是黄风大圣手下的虎先锋。
他们虎妖与鼠妖之间本就互相看不惯,黄风大圣还坐镇山中的时候,明面上虽有口角之斗,因为忌惮妖王的缘故,互相之间的摩擦还算收敛。
然而如今黄风大圣为了拿灵吉脑袋炼化根器,开了黄风大阵闭关去了。
没了约束,猫鼠又在一窝,这些个鼠妖的下场也就一目了然了。
虎先锋每日都要吃几只沙国王的同族下酒,里面夹杂着深仇大恨,与他打听卧虎寺的事儿,林觉意心想应该能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也不含糊,两脚腾地一跃,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在了缠斗中的沙二郎与沙大郎附近。
“额啊,你是谁……哇……大哥,别打我,别打我。”
“爹,疼。”
自小憨傻的沙二郎本就容易分心,眼下余光中扫到了个身穿星辰道袍的陌生人,一时没忍住扭过脑袋的他被沙大郎那条满是肌肉的尾巴直接横扫到沙国王攀爬的巨岩下,口吐鲜血,哇哇大叫起来。
血雾弥漫,血腥味愈浓,发了癔症的沙大郎双眸精光更甚,仰头朝天的吼声仿佛是在宣示他要将眼前的一切活物碾碎吞入腹里。
林觉意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位斯哈哩国曾经的英武将军是很威风不假,但也没必要发了癔症后还这么威风霸道吧。
那肥硕无比的鼠妖伸出如小山一般的巴掌,在凌厉的掌劲下,黄沙卷起阵阵恶风,奔着林觉意面门,打的就是将眼前的两脚羊碾成肉酱的主意。
林觉意脚下生风,轻易闪过了沙大郎笨拙的杀招,他恶狠狠道:
“虽然你爹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既然犯了癔症,还是别随随便便出来害人了。”
清冽的水火刀,刹那间卷起汹涌滚烫的三昧火。
黄风岭本就黄沙漫天,燥热难耐,此时此刻这片不济谷附近的小区域更是热气逼人,已经能看到不少躲藏在黄沙下的蚁虫蛇蝎抵挡不住三昧火的炙热,纷纷跑了出来。
刀身上的流火一团又一团翻滚燃烧着,林觉意将其积蓄在一起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莲,随时都能炸裂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躲在安全位置的沙国王揉了揉眼睛,这黄风岭除了大王以外,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能拿出如此强力手段的家伙。
“爹爹,我疼。”
沙二郎在沙国王下方哀嚎叫唤着,然而沙国王却瞪了他一眼:
“你个瓜皮,还不闭嘴?想让你大哥死了不成?”
刚刚还在骂着大儿子孽畜的他,眼下竟又担心起他的安危,与林觉意高呼道:
“道士?道士!你难道不知寡人之国有敬鼠令?让这孽畜清醒清醒也就算了,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定要与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