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怎样?”
孟凡将刀柄轻轻放在道士的额头上,揶揄的说了一句,然后扭头冲着柳小溪咧嘴一笑。
柳小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冲着孟凡伸出了大拇指,仿佛是在说,厉害厉害!
“现在我来问你。”孟凡俯下身,凝视着道士的眼睛,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一丝慌乱,“你是谁?从哪来?来这里干什么?”
那道士躺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的孟凡,身上的傲气消失的一干二净,听到孟凡的问话,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无畏来:“我叫年启凡,来自虎阳山虎阳观,至于来干什么,你管不着!”
孟凡听了点了点头,虎阳山是比邻猪蹄山的一座大山,虎阳观就坐落在大山里,很有名气,约有弟子二百余人,孟凡还曾陪着父母去那里烧过香,规模算是不小的……也难怪这个叫年启凡的道士,一提到虎阳观就硬气了起来。
“那我就猜猜吧……”孟凡语调平静,目光回望远方,瞥了一眼猪蹄山,那道巨大的裂缝犹在,仿佛老神仙刚刚在那里,挥出了惊天一剑……
“昨夜无数亡魂齐聚猪蹄山,你们虎阳观身为道门弟子,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你出现在猪蹄山,无非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不错!”
年启凡没有否认,昨夜发生的事,让整个虎阳观上下震惊,他就是奉了师命前来调查此事的,没成想事情还没查清楚,就遭遇了这么一档子恶心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孟凡将刀柄从道士的额头上拿开,“不劳你们虎阳观操心了……那个棺椁,你是什么想法?”
这句话才是他最终想问的。
“我察觉到棺椁上有阴寒之气,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想借来一用而已。”年启凡叹了一口气,怕是这个想法要落空了,毕竟技不如人,顿了顿说道,“你们最好不要打开这棺椁,不是你们能应对的。”
孟凡闻言笑了笑,道士说的这话倒是不假,还欠人家奇琳儿九十个纸人兵呢,还有人家的爷爷也挂了,这些事处理起来,的确是有些头疼。
“这不劳你操心了。”
孟凡苦笑了一番,继而向这个年轻的道士伸出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张婆子在旁看到孟凡这个动作,枯干的老脸露出一抹阴笑,似是早就料到孟凡会有此举动似的。
“干什么?”道士愕然。
“赔偿!”孟凡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很是严肃,“弄坏了我朋友的刀,又打了人,赔偿还是要给的。”
“啥?”道士彻底愣住了,这明显的就是欺负人嘛,自己刚被敲晕,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还被别人要起赔偿来了?
没天理了吗?
“老大,我那把刀是花了六百块钱买的。”
刘二邪见孟凡还想着为自己讨个公道,感动的快哭了,忙跑了过来报了一个价。
“一把破刀……六百块?”道士一听就瞪眼了,也顾不得自己飘逸的形象了,在地上躺着愤愤地说道,“你们太坑人了吧?”
“至少一千块。”孟凡伸出了一根手指,“刚你还吓到了我的朋友,还得拿些惊吓费的。”
“没有!”道士躺在地上,闭上了眼,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模样,赔一把破刀还说得过去,要惊吓费?门都没有!
“没有也可以。”孟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村子里刚过完秋收,正好缺劳力,你就留下来出出力吧……还有,你耽误了乡亲们干活,还有误工费,一共给两千块吧,算是给你打折了。”
“你……”道士听了,又猛地睁开眼,怒目而视,“你就不怕我们虎阳观二百弟子,来找你聊聊吗?”
“你理亏在先,老头子可都看在了眼里。”孙村长这时候点着烟枪走了过来,吐了一个烟圈,摆出一副老当家的架势来,“孟家庄全村有百十来户人家,三四百村民……我们向来是好客的,朋友来了有好酒,但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你们……”
道士咽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似是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稀里糊涂的钻进了一个圈套,被坑了,很是憋屈!
“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孟凡将手中的镰刀还给村民,冲着人群的张春耕说,“春耕哥,你家的猪圈是不是该挑粪了,缺不缺人手?”
张春耕声音洪亮的说:“缺缺,满猪圈都是粑粑,我都没法下脚,那个蝇蛆啊,都这个时节了,还爬得到处都是……”
穿着华贵道袍的道士,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脑海里幻想出一幅画面来……然后差点吐出来,忍了忍,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一千块钱可以,二千块钱免谈!”
说着,还生怕孟凡反悔似的,就地掀开道袍,从里襟掏出一沓钱,不多不少正好一千,递给了孟凡,有些无赖的说:“多了也没有。”
孟凡笑眯眯的接过钱,随后丢给了刘二邪,刘二邪喜滋滋拿住钱,毁刀之恨,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个时候,道士从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土,向村外走去……走了几步,感觉心里憋屈至极,又停了下来,愤恨的回过头,瞪了孟凡一眼:“虎阳观记住这件事了,孟家庄我会再来的,你们可要等好了!”
“不用来,不用来。”孟凡笑眯眯的冲着道士招了招手,“你等一下,事情还没完。”
说着,便走到村长旁边问道:“有纸笔吗?”
“有。”
村长拿出一支钢笔,和一个小本子递给了孟凡,这两样东西是他每逢出门必然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算是他的工作备忘薄了。
“年启凡对不对?”孟凡走到了瞪着眼的道士身边,煞有介事的说,“打个欠条吧,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虎阳观走一趟的,你真不用来的。”
一阵轻风吹来,拂过道士的脸庞,他飘然出尘的风范已经不在,道袍在风中翻动,发出一种很是落寞的声音……
道士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写下欠条这两个字的,只记得当时村民的笑声很大,大得有点让他……想哭。
村民们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到了村子之后,在村长的安排下,大家集体给孟凡表达了谢意,捎带连柳小溪也感谢了,把小溪乐得笑开了花。
孟凡看在柳小溪开心的样子,心里却隐隐痛了一下。
棺椁最后放到了张婆子家的后院里,和炼尸炉摆放在了一起,老神仙的肉身也安置在了张婆子的屋子里,算是终有归宿了……事情有条不紊的安顿了下来。
当天的整个下午,他并没有出门,在家好好陪了陪父母,又亲手下厨做了两顿饭……父母这几天算是彻底累坏了,吃饭的时候还在打呵欠,看得孟凡心里酸酸的。
在父母临睡之前,他又破天荒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帮父母洗了脚……手指碰触到他们脚底的老茧,险些掉下泪来……洗完之后,本有些纷乱的心绪也莫名的安稳了下来,才彻彻底底体会到孟子的那句话,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
的确是,古人诚不欺余。
“儿子,你咋了?”孟青山看到孟凡脸色不太正常,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孟凡将盆里的水倒掉,嘟囔着,“你脚底板那么硬,还能跑那么快……”
“硬才跑得快呢。”
孟青山安然的在床上躺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满是享受的样子,可马上引来了孟母的一阵责备,说别晃了,床都快被你晃塌了……
等父母睡去,孟凡轻轻关上了门,走进如墨的夜色里,往张婆子家走去……
有些事,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