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突然响起,同学们陆续从教室外走进来,她似乎又有些紧张起来,一直小心翼翼的张望着什么。
“哦,上课啦。下回再找你耍。”我对她说。
她微微低头,头发垂下来,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听到她轻轻的说,“嗯。”
然后互相沉默起来,她却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眼看同学们基本全都回来,我有点着急,“你不回位子吗?”
她稍微扬扬头,我看到她通红的侧脸,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我愣了下,“反正是生物课,老师又不查。洛丹妮回寝室了,干脆你坐这里我们吹牛儿吧(重庆话聊天的意思。)”
“嗯。”这次她回答但是很快。
生物老师走进来,大黑喊“上课”,全班站起来,“老师好!”弯腰敬礼的时候,我偷偷看她,她正好也歪过头。
那是第一次,我记住她的样子。
生物老师讲了不到十分钟就放任我们自习。这节课讲了些生活常识,比如牛奶最好是晚上喝,比如空腹最好不要吃水果。
我对叶佳玫说,“我早就知道牛奶要晚上喝了,如果是鲜牛奶还可以和菊花精一起煮沸了喝,更易吸收。”
她笑笑,“你还懂得挺多耶。”
“哼哼,那当然,我家开过牛奶场哟。那个时候大家都不喝啥子天友伊利蒙牛。都是喝我们家那种新鲜挤出来的牛奶。”
“我晓得,初中的时候我爸爸也给我订过的,每天早上都有人来送。”
“嘿!我都去送过的。都是不晓得你家是不是订的我家的牛奶。”
她想了想,“我也不晓得。反正我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一个你楞个丑的人来送牛奶了。”
“………竟敢污蔑我牛奶小王子!!”
我故意挤眉弄眼,她忍住笑笑,又赶紧嘟起嘴,“切。”
这个时候,其实班上都在传我喜欢胡悦的事,她竟然没有问起,也没有好奇。我有些意外,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不闻不问,我竟然慢慢忘掉了心里的那些难过,玉树临风重回身躯,各种搞怪,各种耍宝起来。
“听萌萌说,你们是高一上学期的同学呀。”
“嗯,还有牦牛,我们三个。啷个啦?”
“没得啥子,我跟萌萌耍得最好啦,她有时候跟我讲你。”
我顿时好奇起来,“啊,讲我啥子?是不是又帅又有才?”
她翻个白眼,笑笑,“她还说得真对!”
“啊?”
“说你是个自恋狂”
“………。耶,你说你跟她耍得最好,不对呀。你不是跟胡悦…”
她听到胡悦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她,哎……”这口气叹得很长,我没有等到她接下来的说明。只看到她摆摆手,不愿再说。
我自然更不愿再说,有些意兴阑珊的回过神。两个人不再说话。
过了些许时间,约莫着离下课不远,她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我们给你取了个外号,我画出来了。等会下课了看。”
我哪忍得住,当场就要翻开,她却一把按住,大眼睛坚决的盯着我。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好…好嘛。”
下了铃按时响起,她站起来,想了想,“你想听胡悦的事的话,下午,恩,下午放学等我吧。”
没得我说话,她迈步跑掉。
一阵恍惚,我翻开她给的画。
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枝繁叶茂又是这样的雨天,我在教学楼底等到了有些缓慢的叶佳玫。不同的是我有了伞,她摊摊手,淡淡的笑,“我没伞哦。”
两个人便一起前行,还是我撑伞,她走在右边。
她并不高,也许只有1米6左右,走路的时候,我的眼睛稍微斜过去,便清晰的看到她的侧脸,随步伐轻扬的黑发轻轻摆动在她耳后。我想,我要是走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雨下朦胧她的身影,姣好泰然。
行了约莫一会儿,我问她,“为什么我叫一棵树?”
“我和萌萌一起取的,觉得你很搞笑,喜欢逗同学开心。像夏天的树一样,树叶织成绿茵,给人爽凉。”
“嗯。没想到隐藏这么多年,我是雷锋转世的秘密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她瘪瘪嘴,略带不屑。
两个人上了公交,还有位子,她坐到里面的位子,我收下伞。有些忐忑,还是决定坐到她的旁边。
她用力把车窗完全关掉,雨便在车窗的玻璃上划出斜斜的痕迹。
拢拢头发,她看看我,“不问我迈?”
我明知故问,“嗯?”
“哎。”她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晓得怎么说。这学期开始总有些话传过来。有人告诉我,胡悦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也包括我的。我开始也不信,可说的人越来越多。”
我有些诧异,却没有打断她,她继续说。
“后来她自己跟我们说她有个男朋友,她跟我们炫耀她男朋友送她的东西,项链,挂坠,耳钉什么的。她还故意不小心透露有好几个男生追她,1班的谁,10班的谁,还有我们班的,嗯,你。”
我有些莫名的难受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还在慢慢说着什么,我却没有听进去。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只是真切的感觉到,从心底深处泛出的五味陈杂。
我开始慢慢的察觉到,从那年因为红领巾认识,到我埋掉她的信,到我在电话中的表白,蓦然这么些年岁,我似乎从未曾了解她。
公交在西门广场停下来,我起身侧开,让她走出来,跟着她的脚步下车。
“郑夕禾,其实我也想了很久,该不该跟你说这些,因为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那些流言。我早就晓得你,你,喜欢她。班上人都晓得,我跟萌萌还有我们寝室都觉得你用不着那么喜欢她,才跟你说这些。你,你不相信的话,都,都算我编排她嘛。”
见我一路上都没在说话,她似乎有些着急,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雾气蒙蒙。
“叶佳玫,我去买个东西。跟我一路要得不?”
“啊?哦,嗯。”她有些呆呆的点头。
在我初中的学校门口,我停下来,“你等哈我嘛。”
过了这么几年,我再次进这精品店,上次犹豫半天,买了个终身遗憾的口罩,这次我没有犹豫,径直买了出门。
远远的我看见她的眼神望过来,我没有废话,把那洋娃娃塞进她的怀里。
“送给你,祝我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