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潭州州城,秦桑拿出八两银子,付了船资,抵达城门前,向阴差通报来历,顺利见到了潭州州城隍。
州城隍的态度,热情中带着一丝戒备。
秦桑并未停留太久,声称自己有意探求下雷法,请州城隍帮忙留意附近以雷法着称的修士和势力,便告辞离去。
回到富春江,秦桑登上一艘专门载客的楼船。
这条富春江的尽头就在济国境内,最终汇入另一条大江,这艘船可以直达济国,沿途经过两个国家,会在每个州府大城停靠补给,平常时候日夜不停,是真正的远航大船。
此船可载上千人,沿途上上下下,最少时候也有上百客人在船上。
船客们南来北往,在船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比城里还丰富多彩。
船行之时,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解决,有上下两个用餐的地方。
上层典雅,价格昂贵,秦桑更喜欢下层,经常带着五一坐就是一,并支了个‘济世救人’幌子,真的给人看起病来。
船东见他是义诊,不收诊金,便不收费用,还在角落里单独给他安了张桌子,也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
毕竟,秦桑的要求太过离奇,不收诊金,却要对方讲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
起初都把他当江湖骗子,来看病的都怀着戏谑的心思,随意编造个故事,秦桑也不介意。
后来发现,这道士好像真有两把刷子,往往三言两语就能准确指出病灶,有人大呼神医。
神医的名头逐渐在船上传播开来,平时只在上层用餐的船客也有所耳闻,顾不得身份,纷纷挤到下层。
不仅能看病,还有故事听,大厅里人满为患,影响到了正常经营。
船东不得不限制人流,想要单独为秦桑开辟了一个诊室,却被秦桑拒绝。
后来新上船的客人,也会得到船伙计善意的提醒,将信将疑过来,秦桑倒也不缺顾客。
有些心思活络的船伙计,甚至想要趁船靠岸时,传达消息,借秦桑的名头大赚一笔,州城里的达官贵人能出得起大价钱。
可是船一靠岸,秦桑便下船,不知所踪,起航时又会突然出现,令人大呼怪异。
这一路上,秦桑接触了不少府城隍和州城隍,不巧富春江不经过国都,秦桑也没有特意去拜访。
一路行来,秦桑和五听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有真有假,有缠绵悱恻,有感人肺腑,也有令人咬牙切齿、唏嘘万分。
秦桑出诊时,五就一直在他身边,扮演好药童的角色。
这一傍晚。
船早已出了留国,不久就要抵达济国了。
秦桑的名气越来越大,在船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未到饭点儿时候,连伙计们也挤在大厅里看热闹。
一个穿着朴素的大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诉着一生的辛酸,从年轻时嫁错了人,后来被婆家、四邻和兄弟姐妹欺负,到老了又选错了儿媳,滔滔不绝,时不时嚎两嗓子。
好不容易找一个听众,大婶一个人就絮絮叨叨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止歇的趋势。
听众们早已不耐烦了,有人想要轰走大婶,却见秦桑津津有味地听着。
这就是名声大的好处,现在整艘船,从船东到船客都对秦桑毕恭毕敬。
五也目不转睛看着大婶,第一次见这么能的。
甚至,连神仙都听不下去了。
秦桑桌案边上,空出一个椅子,旁边的人却似没有注意到这个空位,没有人坐过来,并会下意识让开一片空间。
也无人看到,一名白衣儒雅的男子,正懒散地坐在椅子上。
儒雅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叹道。
“道长想把富某赶走,不妨直言,何必承受这种痛苦,两败俱伤。”
秦桑笑道:“此人常年胸气郁结,久积成疾,让她彻底宣泄出来,病症立好七分。贫道这是在给她治病,江神大人怎么能是痛苦?况且,五听得津津有味呢。”
五向秦桑靠了靠,表示她正在认真听。
此人正是富春江的江神,探知船上来了位异人,找上门来。
儒雅男子连连摇头,“道长喜欢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如去富某的江神庙,保管让你尽兴!富某可没道长那么大兴致,就不打扰了,告辞。”
秦桑拱手相送,“江神放心,贫道也是兴之所至,不会过分干涉生老病死。”
“只要道长不是依仗修为害人,干什么都和富某无关。这些人遇到道长,是他们的福德……”
儒雅男子向外面走出,人群无意识的分开一条通道。
“对了,”儒雅男子想起一事,让秦桑取出通关文牒,加盖上江神印。
“济国将有大事发生,神道草木皆兵,有富某这枚印,道长应该能畅通无阻……”
着,儒雅男子便已经消失在门外,没是什么大事,秦桑也没问。
……
楼船劈波斩浪,船速如飞,终于抵达济国。
两国边境,在大江之上设有关防,阳有阳关、阴有阴关。
几名阴差登船,找到秦桑,看到文牒上的江神印,齐齐行礼。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慢待之处,望道长勿怪。”
秦桑看了眼船外的江面,问道:“济国发生了何事?别处也如这里一般森严?”
阴差们对望了一眼,领头的问道:“道长不是为雷霄大会来的?”
“雷霄大会?”
秦桑心念微动,听起来和雷霄宗有关。
他来茨目的,就是为了探查雷部传承,拱手道:“凡请诸位为贫道解惑。”
阴差便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雷霄宗四分五裂后,传承散落,得到雷霄传承的,都声称是雷霄正统,多年来争论不休,始终没个结果。
“这些人中,有三个势力最强,分别是蛮雷派、五晖门和金渎山,其中五晖门是我济国境内的名门大派。
“若只是正统之争,也就罢了,偏偏后来在雷霄宗旧址发现了一处宝地,可能藏有雷霄宗旧宝,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这些和雷霄宗有渊源的势力,联合起来,拒绝旁人窥视,内部却争斗不断,险些闹出大乱子。
“后来,不知怎的,商议出了一个雷霄大会。
“两月后,将由五晖门,在雷霄宗旧址举办雷霄大会,届时济国境内,及附近和雷霄宗存在渊源的门派、家族、散修,都会到场。
“三教九流,不乏性情残忍、行事乖张之辈,不可不防!”
秦桑闻知这些内容,暗道原来如此。
那少年离开济国时,就曾耳闻,有人在雷霄宗旧址得到了宝贝。
风波至今没有平息,还搞出了个雷霄大会,看来他们在雷霄宗又有大发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秦桑本想先去拜访五晖门,现在直接去雷霄宗旧址。
送走阴差,秦桑便也牵马下船。
船东是个胖员外,正站在甲板,看着管事和边防交涉。
见秦桑下来,船东笑眯眯迎上来,“道长又要下去观景?边关乃是非之地,咱们只在这里停一晚,明早就要启程,道长切莫误了时辰。”
秦桑拱手道:“这些时日,多谢东家款待,贫道该下船了。”
在船上,他饮酒用饭都是不收钱的,有求必应,管事连船资都还给他了。
“下船?”
船东一惊,“道长要走?”
“下无不散的宴席,后会有期,”秦桑牵马向岸上走去。
‘蹭!蹭!蹭!’
船东快步跟上来,急声道,“道长您带着五姑娘,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何不找个落脚的地方,免得五跟着您风餐露宿?您就在我这船上住着,吃喝用度,一应俱全,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给五姑娘找个先生,教她读书识字,日后生计不愁……”
秦桑没有停下的意思,“东家放心,按贫道的方子服药,保你恢复元气,回到壮年。不过,是药三分毒,东家年纪到了,以后还是要节制些为好。”
船东闹了个大红脸,讪笑道:“只怪少不更事,不懂虎狼凶猛,现在双拳难敌四手……您执意要走?”
秦桑登岸,回望开阔的江面,意有所指道:“富春江景色虽好,看一遍也就够了。”
罢,秦桑牵马融入人群。
船东和船上的人都翘首相送,直至看不到秦桑。
……
离雷霄大会还有两个月。
秦桑不疾不徐,带着五游山玩水,在雷霄大会前三,抵达雷霄宗旧址。
雷霄宗位于济国西部边陲,莽荒交界地。
济国以西多山,人烟稀疏,跨过大片大片的荒山野林,才会有新的国家。
对阳世而言,簇几乎没有边防压力,只需防范盗匪劫掠。
神道却要防备山里的修士和妖怪,下山作乱。
这些时日,更是有三位州城隍,率兵亲临,严阵以待。
雷霄宗鼎盛之时,不仅是济国第一大派,在附近诸国也举足轻重,罕有能担
雷霄宗将一整个山脉占据,分裂后,形成大大的势力,散布山郑
这一次,秦桑没有光明正大现身。
随着雷霄大会临近,五晖门等宗门在山下布置了严密的哨卡。
所有入山之人必须验明正身,确认和雷霄宗有渊源,才被获准入山。
山中修士,修为最高不过元婴期,自然无人能够发现秦桑。
还没有抵达举办大会的地方,秦桑已探查清楚大会的全部章程。
原来,当年有人在雷霄宗某处旧址发掘出宝贝,连带着找到了一个疑似秘境的入口。
这个秘境不在雷霄宗典籍的记载里,这么多雷霄宗后人,竟无一人知晓。
秘境的消息流传出去,引起无数人窥视,雷霄宗后裔是最上心的。
毕竟,雷霄宗当年散落了很多典籍、宝物,有些至今下落不明,不乏重宝,一直有人怀疑藏在了某个秘境里。
此事险些引发一场惨烈厮杀,五晖门等三大宗门合力赶走外人,又不知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商议,决定每一甲子举办一次雷霄大会,派遣弟子进入秘境,修为限定在筑基初期及以下。
进去的弟子,不禁厮杀,各凭本事,无论带出来什么宝贝,旁人不得窥视。
不过,五晖门等门派会发出悬赏,散修和修真家族,若能在秘境取得有价值的宝物,愿意献出来,可以直接入门。
对投靠无门的散修而言,无疑是一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雷霄大会就是升仙大会。
秦桑站在一块山石上,看着对面人头攒动的山峰。
秘境的入口,就在对面山顶。
他的目光落在最外围,穿着粗劣的法袍,有些畏缩和忐忑,却又满怀期待的年轻修士,就像在看当年的自己。
此次下山,久远的记忆,一个接着一个,被勾了起来。
到了最后两,进山的人愈发少了。
雷霄大会当日。
清晨时分。
西方传来阵阵闷雷声,风云激荡,有一艘宝船和一头体型巨大的金鹰联袂而来,正是蛮雷派和金渎山。
强大的威压袭来,山中霎时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名老者缓缓飞起,抵住威压,正是五晖门门主。
各方聚首,雷霄大会开始。
大会的仪式非常简单,半个时辰后,此次进入秘境的修士被送到了一面石壁前。
秘境入口就在这里!
三位宗主联手施法,开启秘境,弟子们鱼贯而入。
各派高手目光锐利,扫视进入秘境的弟子,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却无人发现秦桑和五,正跟在人群后面。
穿过入口的刹那,秘境都会生出波澜,修为越高越猛烈。
这也昭示着秘境禁制并不稳定,三大宗门担心高手进入,在里面交手,会导致秘境崩溃,才用这种办法化解争端。
不过,秦桑和五进入秘境时,没有半分波澜。
进入秘境,意味着杀戮开始。
两个炼气期的少年恰好落在同一个地方,立刻展开厮杀。
二人都是散修,宝物和法术稀松平常。
最后,一名少年凭借一股决绝的狠劲胜出,击杀了对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搜刮战利品,神情逐渐兴奋起来。
秦桑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场粗陋至极的斗法。
“两个屁孩有什么好看的!”
朱雀不耐烦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