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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5章血里畅快

  广教堪证袈裟,北疆善见寺的八阶灵宝,号称尽窥色空,自证枯荣,可观春山而晓秋叶坠,可独坐而见众生醉,既是成道悟心的好宝贝,便是斗法争胜之时,也亦可窥破对方神通根脚与破绽。

  上次血海魔宗打上北疆,缺冽仙尊无奈败退,便是被善见寺以此宝照见血海阴渣所在,再以佛焰煮海,差点将血海给留在了北疆。

  “仙尊的意思是,缺冽仙尊这次可以一雪前耻?”姜默舒从劫阵中收回了视线,笑盈盈地看着渡弥仙尊。

  劫宗元神的神色有些复杂,轻轻摇头,似是有着难言的感慨。

  良久,他才轻轻叹道,“广教堪证袈裟于斗法之时太占便宜,便是我在阵中,也要头痛不已,

  血海虽然在道力积蓄上强横无匹,但若要论玄妙深广,却是要输善见袈裟一分。

  只是这等窥人根脚的行径,很是让人不爽,所以我也不愿与之对上。”

  勿需多言,姜默舒已然心领神会,怪不得刚刚确认是善见寺入劫,劫宗元神马上出言相激,血海元神当即就跟炸了毛一样冲入了劫阵之中,原来还有这层顾虑。

  也就是说,无论本尊还是斩魂神魔,甚至第二元神,最好都不要与善见一脉动手,否则便有暴露的可能。

  我人道的魔宗亦可发起自身心潮,激荡于天地,挥洒于乾坤,得其恣意,得其逍遥,得其顺心……”

  “若是血海到了九阶,我怕是无力将你照破,也无力降伏魔头。

  “若你还是西极魔宗一脉,就什么都别说,做好自家觉得该做的事。”

  不过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者说,令他于血韵之中得了一层修罗明悟。

  浩瀚颂经之音响彻云界之上,莲瓣、金花、银屑……缓缓从覆天的袈裟之下洒落,相互激荡,晃眼之间,劫阵之中已然尽被铺满,佛性笼罩之下,虚空中仿佛多出无穷无尽的慧目,重叠交错,照一切虚实,照一切幸厄,照一切强弱。

  “难道缺冽打不过对面?”锁龙觉僧眉眼一凝,神情中有些不可思议,“他最喜魔宗气度,上次就丢了一次面皮,这次劫争又是不死不休,若是没有把握,他为何入阵?”

  姜默舒心中念头转过,已是明白了金倌染所表达的意思,当即有了极大的信心,于是继续映心他处,进行着一应布置。

  虚天要塞落了天子,落了妖圣,有他缺冽的功劳,但也不光是他缺冽的功劳,陨落的凝真不少,陨落的金丹也有,不管最初的理由是什么,这些修士是实实在在拿生死去劈了命数。

  “我只是说,在灵宝玄妙上,血海略有不及,”渡弥仙尊将手一摊,耸了耸肩膀,“不过,对缺冽来说,可是从没有哪次斗法有眼下这般心有余裕。”

  血中无有悲与喜,血中更无宿与命,行来光浇他人血,修罗真意何堪寻。

  轰!

  整个劫阵已然尽数被灿烂的金光完全覆盖住,金光之上显出袈裟的形状,宛若诸天诸界皆有佛,好似山地众生已在掌间。

  澎湃的碰撞能带来更多的变数,生出无上的勇毅慧,各脉大自在天子便是以此为食。

  缺冽仙尊恍若未闻,只是凶狠的眸光落在觉僧身上,随后又落到了如天覆盖的袈裟之上。

  缺冽,各家天宗皆言我善见寺斗法同阶无敌,又岂是空穴来风?”

  入阵之前,劫宗元神似是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眸子中的狠意更是让血海元神愣了一瞬,旋即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不待善见觉僧开口,血海元神却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之前我的路走岔了些,魔者,可以行独孤之道,却不是只能行孑然之道。

  无谓输与赢,以血将天擎,执真非是不信,菩提当要恣情。

  照涯觉僧低眉看着汹涌澎湃的血海,慈悲地打量了缺冽仙尊一眼,双手合十,“上次你损失了三成血海,才脱了命中劫数,不想这次还敢来这北疆,岂不是被劫气迷了心。”

  这些洒落的鲜血殷殷,俱是神通道途吟尽,添作汹汹杀伐兴,选了青冥同辛,也选了黄泉同行,只可惜,事还未竟……

  诸位元神一怔,没有明白劫宗元神所言何意,倒是金倌染第一个明白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冲着姜默舒逐个弯起了手指,眸子中的神色甚是古怪。

  缺冽仙尊昂起头来,冲着照涯觉僧冷冷一笑,眼中的狠厉之色愈发澎湃,“当年,你真以为是你赢了我?”

  忽然,善见袈裟的倾天笼罩之下,沛然的血韵冉冉升起,晃眼之间,已然化为血光流照,赤韵弥漫,宛若凶狠猛兽的噬血,也如得道高僧的沉静。

  “不好!”

  照涯觉僧眸子中佛性大盛,半点犹豫也无,并掌向下一压,顿时密密麻麻的佛韵勾连在一处,袈裟化为巨大的佛掌,浑然一体,缓缓压下,好似穹顶骤然崩塌。

  缺冽仙尊阴阴地笑了一下,当即从血海之上腾空而起,主动向着倾天佛韵迎了上去,

  “我生平从未信人,今日且信上一次,那种慨然赴死的心念,不亲身试上一试,又怎能知道其中的忐忑和无悔。”

  下個瞬间,血海元神已然周身都爆散开来,尽数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殷`红,旋即钻入了袈裟之中。

  轰!

  劫阵中的血海霎时便沸滚如汤,浩浩荡荡,裂帛之音响彻青冥与云界之间,仿佛天地乾坤同时流下了一滴血泪。

  “你善见寺说能看透天地众生,我便让你看看,西极这些人是怎么死的,看你们这些秃驴羞还是不羞!”

  血海中已然浮起无数的七星阵,不少血水凝成的人形看了看自己的手,怔了一怔,又看了看旁边的袍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以死作长歌,所幸不是独行挣扎,行来多渊崖,身死幻作血里花。

  所有的血色幻身铮铮昂起头来,看着头顶沉沉压下的佛掌,冷冷地笑了笑,轻轻一纵,已然踏着血水化为的明花之韵腾空而起,仿佛一支穿云利箭,向着那不着红尘的佛陀狠狠扎了过去。

  如春秋得证如水如烟,似血里不悔曾经命短,流经人间,流过指间。

  哪怕夏虫不可知冰雪,不悔作蝶曾翩跹,旋生旋灭同花眠,大道至简。

  血海中盈盈闪烁,波光粼粼,赤碧如洗,默默无言,好似在枯荣中看着应誓以血,仿佛于春秋中叹着铮铮若雪。

  照涯觉僧不由得沉沉叹息一声,无数的佛韵视角中,他看见了铮铮,看见了不舍,见证了不甘,见证了决然,那些青冥中的无悔,那些妖云前的煌烈,是如此的灼人心魂。

  两行血泪从他的慧目中涌了出来,这是意志与意志的碰撞,也许真正的佛陀可以承受,但对觉僧的佛躯来说却是有些勉强了,更何况,血海元神还爆散了血躯予以加持。

  “同归于尽么……”

  照涯觉僧合十一礼,缓缓坐在了虚空之上,面容上有着慨然之色,“当日因为恐惧身死道消,甚至恐惧实力大损,宁愿舍弃部分血海逃遁,今日`伱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是啊,当年我怕跌落圣位,今日为什么不怕呢?答案明明白白就在眼前,你是不愿信,还是不敢信?”

  血海中顿时出现巨大的脸庞,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血海晋升不了九阶,是因为少了某些东西,我想了很久,试了很久,始终都不得要领。

  或者说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去试,不敢去试……”

  广教堪证袈裟之上出现了点点血色纹路,水波一般向着四方荡漾开来,裂帛之声频频响起。而越来越多的血色七星寻得了破绽,狠狠砸在了蔓延的血色纹路之中。

  “九阶灵宝的种子,你居然信得过他,你是疯了么?”照涯觉僧只觉得缺冽仙尊简直不可理喻。

  凭心而论,九阶灵宝便是各宗元神都要孜孜以求,这是真的能决定天地格局的宝物,只是祭炼起来难度也简直堪称逆天,天机时运缺一不可。

  仙藤曾为九阶,镇运之能无双无对,甚至可以说,只要劫宗元神愿意,可以永远不牵扯进渊劫之中。

  神威印和纯明旨,得天地承认,得人道眷顾,可护得一方人道地界,便是天子和妖圣都拿之无可奈何。

  “若是刑天之主都不值得我下注一赌,难道天地中还有其它人值得我赌么?”

  血海化为的脸庞冷冷一笑,不屑地出声,“何况,我早就见你善见寺这破袈裟不爽了,一天到晚窥人阴私,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把这双讨厌招子给佛脉剜了去。”

  嘶啦!

  广教堪证袈裟被血海侵蚀,终究化为漫天飞絮,碎裂开来。

  照涯觉僧沉沉叹息一声,缺冽仙尊今日如此刚烈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瞬间,他抬起头,看向了劫阵之外,西极方位那位绝世的神魔道子,因为这人,血海元神居然敢如此来豪赌。

  “你就不怕他炼了血海么?”照涯觉僧入灭之前,这个疑惑一直纠缠在他的灵台之中,只是如今的血海,再也无法回答他的疑问了,无知无识,无声无息,仿佛已然失去了一切的灵性。

  ……

  居然如此惨烈,青冥中的诸圣不由得沉沉叹了一口气,皆是无言。

  借着无间破劫的气势,善见寺想再度破劫,结果迎头撞上了他年宿敌血海魔宗,于是斗了个两败俱亡。

  善见寺被毁了八阶灵宝,血海魔宗更是连唯一的元神都打没了,道一声惨烈都是谦虚了。

  姜默舒看着手中的一团血水,幽幽一叹,旋即将血水收到了袖中。

  其它元神虽然很是眼热,但为了避嫌,皆是没有前往劫阵中收取,没办法,他只能出手将劫阵中剩下的血海拢作一团。

  “恭喜默舒得宝。”迦云真拱了拱手,大笑着开口了,“虽然我于灵宝不是太懂,但这血海确实是天地中有名的法宝。”

  妖师眸子中的神光愈发明亮,他正是在挑拨,哪怕其它元神明知他在挑拨,也难免会生出犹豫之心。

  “好说,他日血海若是祭炼成功,第一个拿化真妖廷开刀,云真可要小心点。”姜默舒沉着脸色,径直一剑朝北疆诸圣所在斩了过去,丝毫不顾忌可能引发的大变。

  迦云真眼神一凝,旋即一个示意,止住了想出手阻拦的第三明凰。

  眼看剑气就要斩到迦云真的身上,吟善天女幽幽一叹,“我佛慈悲,说好是入阵破劫,大家还是莫要作口舌之争。”

  天女言语之间,骨白剑气仿佛泥牛入海,破空之势变得极其缓慢,旋即渐渐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成了?

  第三明凰微微瞥了妖师一眼,却见对方给了自己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明凰的眸子中顿时生出淡淡喜意。

  眼下北疆虽然只有一脉破劫而出,但西极应`召而来的元神战力也陨落足有两位了,依照刑天之主的气性,已然绝不可能中断劫争,甚至其它应召元神也不会答应。

  如此一来,三阵之后,便是刑天之主的死劫。

  欢喜寺的两位觉僧和化禅寺的两位觉僧对视一眼,彼此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涩。

  炼威典道的两位元神亦是相视无言,眼下却是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候了。

  “我有一个建议,关于劫争。”有人慨然出声。

  众人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郑景星,诸圣不由得心头微凛,不知这位南域的金玉麒麟有什么指教。

  只听一个凛凛若冰的声线如清钟撞玉似地出现在青冥之中,“七阶及以上的灵宝各有玄妙,可遇不可求,便是分散在各家天宗,终是我人族的底蕴。

  刚刚或毁或伤,已是损失了几件,实在是令人痛心。”

  青冥之中的元神,特别是北疆诸圣顿时微微松了口气,这金玉麒麟实在难得,听其所言,却是愿意自己做保来求些劫数宽松。

  他若不言不语,不加理会,无人会责怪于他,毕竟他与刑天之主关系非浅,但此时此刻,还能秉承公心,不愧为麒麟之名。

  “我不知北疆还有多少灵宝未出,但应`召的各位元神也是各有底蕴。既然如此,我建议后面数阵皆以神通对战,免得我人族各宗的底蕴白白折损于此。”

  郑景星昂着头颅,淡然开口,“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