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悠闲地过了一周,陈世里感觉自己每天真的是闲得快要长毛了。
研究所和养老院还真的差不多,虽然大家每天看起来也没有闲着,但这种工作状态真的不是一家研究所该有的状态。
目前来看也就科研部的王大义每天都在做一些高分子塑料的研究,至于其他材料陈世里在这连见都没见过,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外部送捡的合金等等,据说一个月有一两次就不错了。
总体上来讲研究所还在运行的就只有高分子塑料的研究,至于其他的项目都已经转移到了海外或是国内的其他单位。
陈世里不由得很是烦躁,自己来这里可是想用那些设备去研究合金数据的,显然研究所现在不具备这方面的条件。
虽然熔化金属的小型设备实验楼里还是有的,但各种金属研究所却没有,还有配方就更别提了,这东西肯定在科研部,也不知道是在海外还是在其他单位。
一筹莫展的陈世里有些后悔当时那么痛快就同意集团的安排了,应该好好调查一番,早知道这样自己当时就去集团海外的研究所了,何必在这每天浪费时间呢。
心里虽然着急,陈世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现在师父柯岩的威信已经大不如从前,以前师父照顾过的那些门生现在也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人走茶凉在集团里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情。
想来想去,陈世里觉得还是再待一段时间看看,毕竟研究所以前可是集团里重要的单位,尤其是那些老员工,能在所里待了这么久,不可能都是来这混日子等着退休的人。
别人不说,郑柏林绝对是有真本事的,这两天和郑柏林一起去打样的时候陈世里就发现,郑柏林看一下王大义送来检测的材料就能判断个大概。
不管是注塑机的温度还是压力,每种材料都会微调一下,完全不是按照一种材料一成不变地去打样。
这些都是研究出来的新材料,塑化过程中各项工艺参数也是十分重要的,日后批量生产的时候也要参考这些数据。
果然行行出状元,在一个行业干得久了自然会有一些窍门,更多的是要对这个行业的每一项操作都烂熟于心。
陈世里对于研究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仅限于照本宣科,一切实验都是按照操作手册的流程去做。
对于新材料更是要多次实验才能总结出一些数据来,像郑柏林这样能如此轻易地就判断出一种材料的大概性能,陈世里是完全做不到的。
想来师父柯岩也是知道这里的情况的,没和自己说也是想让自己死了继续探寻下去的心思,到时候回到国外有柯岩在,陈世里成就一番事业还是很轻松的事情。
坐在客厅望着院子里发呆的陈世里,恍然间好像明悟了什么。
爷爷陈悟道曾经和陈世里讲过,欲满则溢,欲空则盈。
在国外学习了七年的陈世里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会了,其实对于科学研究来讲,哪有什么终点,无非是后来的科学家踩在前人科学家的肩膀上,登高远望,却不清楚当初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探索出这条路来的。
陈世里缺乏的是自我修行,那是抛开前人的思路和想法,自己去寻找一条新的路,也只有这样陈世里才能真正地实现自我提高,从而才会有机会走到前面做一个开路者。
想明白这些后陈世里也不再郁闷了,暂时先放下自己要做的事情,静下心来把研究所里能学的学会,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去其他单位的机会。
陈世里知道自己还有时间,以现在陈世里的学习能力,想必两三年后在研究所里就会有所成就,陈世里缺的只是机会而已。
事物之间都是存在着相同点,橡胶也好,塑料也罢,其实和金属都一样,各种分子间的组合可以创造出不一样的物品,只要在其中一个领域有所成就,在研究另一个领域的时候也会轻松很多。
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定会有质的变化。
自己一个人在家容易胡思乱想,于是陈世里准备去赵大爷家坐坐。
如今赵卫国的身体大不如前,陈世里能够感觉出赵大爷依旧不服老不认老。
以前每周会来小院两三次,现在差不多一周才会来一次,陈世里不忍心看着赵大爷这般辛苦,劝了赵卫国好多次不用来打扫院子了,可也没有效果。
赵卫国总是说有些事既然答应了,只要还有口气就要做下去,真要是哪天自己实在动不了那也没辙。
赵大妈现在已经坐上了轮椅,老两口依旧没有去儿女那边住,漂泊了半辈子总算是有了一个安稳的家,老两口只想在这颐养天年,哪也不想去。
齐家宁隔三差五也会去看看老两口,自己的父母不在了,有时候看到老两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一般。
一切都在悄然间变化着,陈世里记得上次去看爷爷的时候,爷爷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了,明明走之前还有不少的黑头发,却也被时光悄悄地染上颜色。
陈世里手里拎着一瓶酒,另一只手则拿了半斤花生米和猪头肉,今天去找赵大爷喝上两杯,小酌一下对身体还是很有益处的。
推门进了赵卫国的家,家里依旧是以前的老样子,房屋也有些陈旧,但院子里却十分地干净。
原本陈悟道临走前要给赵卫国翻新一下房子,最终还是被赵卫国拒绝了。
赵卫国觉得有那钱还不如给那些有需要的人,自己和老伴也和这老房子有了感情,就让这老房子陪着自己一起慢慢老去挺好。
赵卫国不是本地人,以前也申请过几次上面的补助,却因为需要各种证明材料,几场足球赛下来,最后赵卫国也不再去自讨没趣了。
抗战那会儿,每场战争都十分地残酷,一场仗下来一个排的人都没剩几个,随后活下来的人又加入到新组建的排里。
每次组建的那些番号什么的都很难被其他人知道,更别说其中哪个排里有谁谁谁了,能证明的人都留在了脚下的土地上,有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让人无可奈何。
陈悟道和其他一些人也是一直在帮助这些没法证明自己参加过抗战的老兵,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几个人也是能帮一个是一个,这些年也一直没有间断过。
赵卫国很庆幸自己认识了陈悟道,要是没有陈悟道的帮助,自己的一身伤病,早就因为看不起病不在了。
听到是陈世里来了,赵卫国虽然看不清,但陈世里的声音赵卫国自然不会听错,从小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以前在户口本上陈世里还是自己的孙子。
赵卫国也遵守着和陈悟道的约定,对于陈世里也是那种远远的关心,这样做并不是怕日后陈世里探究真相给自己找麻烦,而是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并不是陈世里看中的人,也省得有生之年被别人要挟持要挟陈世里。
有情有义的人赵卫国见过很多,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那些曾冒死帮助过自己的老百姓,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来的人,最终因叛徒的出卖,让很多人受了牵连。
“赵大爷,您这大中午的也不睡会儿,这可不行,每天要早睡早起,中午也要睡个午觉。”陈世里快步进了客厅,把东西放在了一旁,走到赵大爷的旁边拉过一个小马扎也坐了下来。
赵卫国拿着拐杖轻轻地敲了一下脚下的青砖。
“我能和你们年轻人比么,人老了觉少,睡会儿就不困了。怎么今天还带好酒了,可惜你大妈她不让我喝。”赵卫国提鼻子闻了闻,很是遗憾的样子。
陈世里知道赵大爷这话是说给赵大妈听的,“我去和赵大妈请示一下,您老等会儿。”
掀开内屋的帘子,陈世里看到赵大妈坐在炕上正在纳着一只鞋底,从鞋底的大小来看,应该是给赵大爷穿的。
赵卫国的腿脚也不好,买的鞋子总是穿着不舒服,还是习惯穿赵大妈纳的千层底,所以每年赵大妈都会给赵卫国做两双新鞋。
“世里,你别听你赵大爷瞎说,他喝不喝酒我能管得了么,昨天还和你齐叔喝来的,现在他想干嘛就干嘛,我才懒得管他呢。”
赵大妈虽然嘴上说什么也不管,但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显然老两口的感情很好。
经历过三年大旱,两个人靠挖草根吃树皮一起熬过了那些苦日子,如今的生活好了,两个人的岁数也大了,很多事情也都想开了,趁着自己还能动,何不活得自在一些。
老两口的快乐并不是锦衣玉食或是汽车楼房,而是让生活过得不再那么拘束,每天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就足够了。
山河无限,风景无数,这世间最珍贵的往往是在一个人最困难的时候,许下的很普通的愿望。
和平,吃饱穿暖,这就是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普通老百姓最大的愿望。
就算现在的生活好了,有更多新鲜的事物出现,虽然也带给了老两口一些快乐,但都不及这安稳的普通生活。
赵大妈让陈世里去忙,不用管自己,只要别把老伴灌多了就行。
人老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默契才最终一路相伴相依,不是那所谓的海誓山盟,也不是那些甜言蜜语,而是你懂我的担忧,我也让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