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冷清的小院,今天却是人来人往,却不见院子原有的主人。
陈世里披麻戴孝跪坐在灵位前,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赵大爷和赵大妈的离开。
老一辈的传统是入土为安,现如今早就不让直接入土,必须要火化后才行。
赵大爷收养的几个孩子天南海北都有,如今大雪封路也回不来,目前也只能先等一等众人。
村子的后山,前几年也建了一片陵园,由于赵卫国是老红军,村长申请后也批下了一块墓地。
村里的原住民都有自己的祖茔,而像赵卫国,陈悟道这样中途留下来的人,在附近并没有什么亲戚,也就不会有那流传几代人的祖茔了。
赵卫国生前早就和儿女们说了,陈世里就是自己的孙子,自己百年以后,都由陈世里来操办。
其他人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没时间也不打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陈世里也把此事告诉了爷爷陈悟道,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回想起昨天的一幕,陈世里依旧有些恍惚,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的那些却又如此地真实。
办理好医院那边的事情,陈世里第二天赶回了村里。
陈世里第一个去的便是赵大爷家,从屋内炉子里燃尽的蜂窝煤来看,确实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这种蜂窝煤村里都已经禁用了好多年,现如今就算是偷偷想买都买不到,整个洪武市早就已经没有了煤炭的销售点。
赵大爷家在墙角确实还有一些,那些只是当时赵大爷舍不得用,准备冬天炖肉的时候生上炉子,这样也不用总盯着火。
老两口节约惯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炖过大鱼大肉的,所以这蜂窝煤一直丢在墙角也没有使用。
自从煤改电后,赵大爷家并没有安装电取暖,屋子里主要是靠火炕和墙壁散发的热量取暖。
只是每天烧得要勤快点,屋里还是很暖和的。
这种有炕的房间,晚上只要躺下根本一点也不会觉得冷,更不可能大晚上还在屋里生炉子,这点很是反常。
突然想到齐家宁的陈世里,急忙去了齐家宁的小院,大门紧锁,门口的积雪一看就是已经离开至少一夜了。
这么大的事情齐家宁并没有现身,此时家里也没人,陈世里觉得这一切仿佛有些太过巧合。
拨打了齐家宁的电话,显示是关机状态,陈世里冷静了一会儿又给齐萱打去了电话。
齐萱表示昨天晚上父亲来电话说要去见外省的一个老师,准备出去些日子。
齐萱也是学画画的,对于指点过自己画画的老师自然很是敬重,所以齐萱也没有过多地询问父亲具体去哪。
回到家里,陈世里的心很乱,如果真的是齐家宁干的,那么之前赵大爷和爷爷的怀疑就落实了,楚香玉的提醒也进一步说明齐家宁确实有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齐家宁是被胁迫的,如今失踪可能也是遭遇了不测。
陈世里撬开锁进院子看了看,屋内很是整洁,一些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带走,就连齐家宁的衣服还都在衣柜里,也不像是出逃的样子。
重重的迷雾让陈世里很是费解,自己不是侦查方面的行家,于是便打电话告诉了楚香玉。
楚香玉最近一直在和母亲学习,齐家宁算是楚香玉第一个参与调查的人。
有些证据和线索楚香玉也没有告诉陈世里,工作所限,楚香玉还是要对陈世里保密的。
和母亲沟通了一番,很快便确定齐家宁已经连夜出了洪武市。
原本还是怀疑人员的齐家宁,如今看来不光身上有着很多的秘密,很可能还背负了命案。
全国统计的内部网上开始发布了齐家宁的通缉令,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齐家宁有杀人行为,目前还不能在网络上发布此事。
有些人触及的东西比较敏感,这种情况都需要秘密抓捕,并不会在大众视野中广泛传播,只有过了封存期后,才有可能被公布出来。
村里出了安全事故,村长也是坐立不安。
蜂窝煤已经严禁使用了好多年,这可倒好,自己在任期间居然出现了一氧化碳中毒事件。
不管最后会受到什么惩罚,村长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如果屋子里暖和,谁又会冒着风险用蜂窝煤呢,这种事也没法说谁对谁错,更多的只能是惋惜。
赵大爷老两口在附近几个镇子都是很受爱戴的人,那些老红军的家属还有孤寡老人没少受到老两口的照顾。
陈悟道筹集来的物资和钱,以前也都是赵卫国给大家送过去的。
赵卫国也没有贪功,虽然每次都解释这是陈道长和自己的一份心意,可在那些老人的眼中,陈悟道难得一见,所以便把这份恩情都寄托在了赵卫国的身上。
很快附近几个镇子的老红军不少人也都知道了此事。
天寒地冻,那些老人们又没有汽车,但依旧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坐着公交车或是搭乘村里人的车赶了过来。
陈世里跪在灵堂前,一边烧着纸,一边在回忆着赵大爷那和蔼可亲的样子。
小院没有摆寿宴,也不收帛金,这都是赵卫国生前就和陈悟道说过的事情。
在赵卫国眼里,陈悟道就是自己的老大哥。
自己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兄弟姐妹,孩子们也都各奔东西,这个家里,自然要陈悟道做主。
赵卫国一直说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经历过峥嵘岁月,也享受了天平盛世。
唯一的遗憾就是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晰,不能把这改革开放的美好都尽收眼底,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战友们诉说。
这一天陆续有人前来,小院内只有喃喃的低语声,没有哭闹,也没悲伤。
年轻时那些神采奕奕的小伙,明媚皓齿的姑娘,如今步履蹒跚,额头刻满了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浑浊的眼睛不再明亮,嘴里的牙齿也都纷纷掉落。
然而这些人却都有着同样的理想和相同的志向,即使胳膊抬起来都有些费劲,却依旧很是郑重地对着赵卫国的灵位敬了个军礼。
陈世里在一旁听着娓娓道来的故事,一幅幅画面在陈世里的眼前展开。
有在战场上激烈的战斗,有为老百姓干活时的喜悦,有对战友们久久地思念。
虽然大家不是同一个队伍里的人,但身穿军装,同仇敌忾地把侵略者赶出中国的那一刻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雪,鹅毛大雪。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
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为老红军送行,用这洁白无瑕,不染尘埃的世界见证老红军的一生。
村长在门口迎来了一批人,又送走了一批人,小院内放了许多的花圈,仿佛盛开了一朵朵白色的花朵。
“世里,你都在这跪了一天了,起来休息会儿吧。晚上你爷爷不是要回来么,休息会儿,别让你爷爷看你这样子难过。”
村长送走了来悼念的人,进到屋里看着陈世里心疼地说道。
“我没事的,村长,爷爷那边有人接的,您放心吧。”
陈世里一脸憔悴,这两天陈世里吃不下也喝不下,人都瘦了一圈的样子。
陈世里跪在灵堂前,身上早就已经感觉不到冷意。
灵堂就在小客厅里,自然是不能关门的,陈世里的手也没带手套,早就已经冻得又红又紫。
这么冷的天不管你穿得再多,只要一动不动,过不了一两个小时就会受不了的。
更何况陈世里也没有穿太多,心里有火不觉得冷,但这冷热一交替,陈世里不知不觉就发起了烧。
村长还想再劝劝,只见陈世里一个侧身便栽倒在了地上。
“世里,世里,你没事吧?”
村长也被吓坏了,伸手一摸陈世里的额头都烫手,于是赶忙把陈世里扶进了里屋。
里屋的炕一直烧着,有些老人来了,村长也要招呼进屋坐会儿,不可能让人家说完就走,连口水都不让喝吧。
给陈世里盖上了被子,赶忙出去叫人去把村里的大夫找来。
村里虽然有医务站,但不是个人的,人家可不会出诊看病。
头疼脑热拿个药还行,要是其他的问题,还是趁早去县里比较好,这儿也看不了。
现如今的医生可和以前不一样,什么都能治,很多时候还问病人得了什么病,再按照病例拿药,这不是开玩笑么。
过去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了,先是给病人号脉,除非是大病,很多时候开几片药扎个针就完事了。
不到半个小时,村里的一位老赤脚医生便赶来了。
要说村里看病最好的非陈悟道莫属,自从陈悟道走后,以前之巅的那些弟子便顶起了附近几个乡镇的大梁。
农村人看病难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花费太高,很多家庭都承受不起。
发烧感冒也要验个血,一顿流程下来几百块,结果开个十来块钱的感冒药,这不是闹着玩么。
老中医赶忙给陈世里号了号脉,又扒开陈世里的眼皮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陈世里最近是急火攻心,再加上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又受了寒,身体这才扛不住了。
老中医给陈世里扎了几针,又让村长给准备些小米粥,最好用大锅煮,等稍稍凉了些要上面的那一层粥油,到时候配合着一些中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送走了老中医,村长这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看来赵卫国的事情对陈世里这孩子打击不小,一想到陈悟道晚上也到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希望陈悟道别太难过,不然自己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