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一辆六驱军用越野车在高速公路的雪地上行驶着,由外省一路前行,朝着洪武市而来。
驾驶员不是别人正是黄皓,后排坐着一位身着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老人。
老人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因为吉普车的颠簸而不悦,依旧气定神闲。
“陈道长,再有十来分钟就进洪武市了。我要先去接一下小姐,然后再去小院。”
黄皓紧盯着前面的路况,双向八车道的高速上一辆车都没有,只要保持直线行驶,其实并不需要担心会发生追尾的事情。
六驱的吉普车性能很好,能适应各种极端的路况,只是在这冰天雪地的高速上,任何车的速度只要过快,都难以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黄皓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也在小心谨慎地控制着车速。
陈悟道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银白色的世界,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年前自己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黄绿交替的景象,谁承想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已然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赵卫国老两口命中有此一劫,陈悟道也算过终究难破此劫。
常年的战斗让赵卫国的身体留下了很多的暗伤,尤其是被毒气伤了眼睛,同时肺和其他的器官也受到了损害。
这么多年陈悟道一直在想办法缓解赵卫国的痛苦,怎奈很多药方中的药引子,要么已经灭绝,要么就成了珍稀保护动植物,就算有能尝试的药方,也弄不来药材。
陈悟道给赵卫国服用的一直是替代的方子,终究是药力有限,也达不到根治的效果,能缓解赵卫国的病情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赵卫国的老伴是随夫命,倘若赵卫国不在了,老妹子肯定也会随之而去。
这世界的命数千万,能算到又如何,想要帮其改命是谈何容易的事情。
就拿孙子陈世里来讲,天煞孤星的命格,就连陈悟道也改变不了。
看似如今陈世里有了亲人,有了朋友,还有了喜欢的人,这一切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赵卫国因陈世里而离去,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至于那个丫头楚香玉,也许会是个变数,但也要看最终这丫头能不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陈世里其实并没有发现,周念,孙云,两个以前很要好的朋友,如今几乎一个月都不会联系一次。
就算是封缓缓也是如此,并不是封缓缓成家立业后疏远了陈世里,而是命运的齿轮让彼此的生活没有了交集,就像是相交过后的两条直线,以后也会越走越远。
左依梦原本一直深深喜欢着陈世里,却也因为想要胜过封缓缓和楚香玉而被艾薇骗到了国外。
一番生死挣扎后,换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因此恨上了封缓缓和楚香玉两个人。
朋友,一个很难明确表述的词汇。
相聚为朋,分离为友,却也不可能始终伴随左右。
陈悟道停下了掐算的手指,轻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命数已定,在离开前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好,那一会儿接上香玉那丫头后你慢点开,乡间的小路可没有这高速宽敞。”
陈悟道说完继续闭上眼睛,倒不是陈悟道不想和黄皓说话,现在黄皓专心开车,聊天只会让黄皓分心。
一路绿灯,很快黄皓便在地铁站接到了楚香玉。
楚香玉和陈悟道寒暄了几句,知道陈悟道心情不好,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天色已然渐晚,四周的雪地却让人感觉很不真实,虽然没有太阳,却也能看清四周的东西,只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罢了。
黄皓把车开进了村,在路旁停了下来,这才下车去给陈悟道开门。
“陈道长,已经到了。”
陈悟道点了点头,缓步下了车,一身黑色的道袍,让陈悟道显得更加肃穆。
楚香玉下车走到陈悟道的旁边,跟着陈悟道朝着赵卫国的小院走去,而黄皓则去后备箱里把陈悟道的行李拿了出来。
天空中的雪不知道何时停了,熟悉的胡同,熟悉的小院,却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陈悟道也不由得黯然伤神起来,虽说早就看惯生死,可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陈悟道的内心还是颤动了几下。
很快恢复了神色的陈悟道,大步朝着院内走去。
村长也迎了出来,见到是陈悟道,村长赶忙把陈悟道请进灵堂。
一番悼念后,陈悟道这才询问起陈世里的在哪。
进了里屋,看到陈世里依旧在昏睡着,陈悟道号了号陈世里的脉,已无大碍,只要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村长把陈悟道请进了灵堂对面的屋子,现在陈悟道回来主持大局,村长也可以卸下这份重担,只要配合陈悟道便好。
晚上陈悟道便留下来,让村长给黄皓和楚香玉找个人家安排一下住宿的事情。
山上的小院很冷,估计两个人也受不了,有村长在,吃住方面肯定会安排妥当。
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陈悟道放下蒲团盘膝坐在地上,看着赵卫国的照片,开始讲起了两个人的过往。
风雨飘摇,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贵。
枪林弹雨的日子时刻提醒着战士们只要坚持,胜利就在前面。
一位又一位的战友倒在那些机枪的扫射前,一张又一张稚嫩的面孔停留在了二十来岁的年华。
一朵朵不畏生死的希望之花却开在了身后每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心中。
黎明将近,黑暗终究还是过去了。
回头望向走过来的路上,站满了人,那是一群志同道合,有着同样信仰的人。
陈悟道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往日的一幕幕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针,在陈悟道的心上又扎深了一寸。
陈悟道没有了家人,却又有了很多的家人。
每一位战友,每一个老百姓都是陈悟道的家人。
赵卫国是陈悟道的战友,也是陈悟道的兄弟,这么多年两个人一直在做着那些战友们没有做完的事情。
当年的几兄弟如今只剩下陈悟道一个人,陈悟道其实也早就该归队了,只是一次出行中遇到了陈世里。
那时襁褓中的陈世里一直在哭闹,可见到陈悟道的那一刻却笑了。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陈悟道带回了陈世里,也知道了陈世里的身世。
靠拼命去站住脚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科技兴国,陈悟道知道陈世里的父母是国家最需要的人才,毫无疑问也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陈悟道大限将近的时候,不忍心丢下陈世里的陈悟道犹豫了很久,才不得不用秘法,让自己增加了几十年的阳寿。
强增寿元,有伤天和。
陈悟道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又如何。
赵卫国的离开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必陈世里这孩子也会知道此事,毫无疑问隐藏在背后的人也会逐渐浮出水面。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陈悟道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也没有后悔不提前来救赵卫国。
上次离开前,陈悟道不忍心还是把算出的卦象告诉了赵卫国。
赵卫国只是轻声地笑了笑,表示无须干涉,既然能用自己的一条老命帮一把陈世里这孩子,赵卫国觉得也是值了。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老伴。
当赵卫国和老伴坦诚地聊了此事之后,赵大妈却是笑着表示支持赵卫国的做法。
以身为饵,请君入瓮,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有几个人能坦然去做呢。
灵位前的蜡烛不时地摇曳着,陈悟道并没有感到害怕。
“老赵,你放心地去吧,齐家宁那小子跑不了,身后的那些人也都跑不了。你们老两口先行一步,替我先报个到,等我这边把事情处理好,咱们几个老哥们就能团聚了。”
随着陈悟道的话音落下,蜡烛也不再晃动。
里屋的陈世里额头冒着虚汗,眉头紧锁,时不时地摇摇头,仿佛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爷爷,您别走。”
陈世里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只是任凭陈世里如何用力,前面的人仿佛都听不见一般。
突然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陈世里用力地挥动着手臂,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到屋顶的白炽灯,这才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脑袋传来一阵针扎的痛,陈世里用手按住太阳穴,几分钟后才缓过劲来。
自己这是在赵大爷家,而赵大爷已经走了。
陈世里的眼泪不由得就落了下来,坚强了好几天,陈世里此时才把内心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陈悟道听到里屋有动静,用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起身走了过去。
“世里,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悟道伸手搭在陈世里的手腕上,脉象平稳,这才收回了手。
“爷爷,都怪我没照顾好赵大爷,都怪我。”
陈世里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都是自己的错。
“你这傻孩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人各有命,你赵大爷也不想看到你如今伤心的样子。”
陈悟道的心里何尝不是很难过,赵卫国做了选择,自己何尝不是也做了选择。
陈世里拉着陈悟道的手哭了一会儿,可能是身体还没恢复,哭得有些累了,没多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