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波涛菲诺。
来自各国的建筑大师绞尽脑汁建造了这座临海的美丽奇迹,所有的房屋都错落有致,且至少有一扇窗户朝向蔚蓝的海湾,色彩鲜明亮丽的外墙与缤纷的花簇互相映衬,不需光源便有五光十色的观感,像是童话中的小镇走入了现实。
昂热独自从山崖上的公路边踱过,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小镇,临近山崖的空地上修建了一座很有现代化风格的运动场,从高处看上去格外显眼。
此时正值七月,樟木和柏木懒懒地伸出被墨绿色披满的枝桠,沉甸甸地在清风里摇晃,翠意浓郁的垂落到海中。
半个饱满的日轮从云层后面探出来,把运动场上跑步的少年少女挺拔的身子拓在橡胶跑道上,呼吸间满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青春活力。有时飞扬的素色裙摆之后追过来带点土痕的黑白小球,少女笑着停下脚步将足球给那些目光黏在她小腿上的男孩们踢回去,洁白的球鞋扬起带着明艳阳光温度的弧线。
这充满青春热情的景象让昂热想起了曾经他在剑桥读书的日子,自诩为绅士的男生们穿着礼服在绿茵上打马球,女生们都穿着白绸长裙和白底高跟鞋围在场边,有时轻风吹过扬起她们的裙角,露出白皙漂亮的小腿,昂热曾经也是尽情欣赏那份美丽的年轻人中的一员。
不过时过境迁,曾经的校友们都已经长眠于地下,只剩下冰冷的石碑和随处可见的青草,有时候昂热会带着白色的玫瑰花去拜访她们的坟墓,只是一句话也不说。
银色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带着浑厚的鸣响停在了昂热的身后,司机先行下车弯腰拉开后方的车门,右手遮挡在车门的上缘,以防后座的贵客不小心撞到头。
从车里踏出来的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两侧的鞋面装饰性的镶嵌了少许红蓝两色的宝石,看起来华贵而不庸俗。
走出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那双修长的腿上穿戴着职业性的黑丝,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年龄看上去甚至不一定有二十岁,却散发着久居高位者强大的气场。
昂热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向女孩张开双臂,“丽莎我的孩子,好久不见了!你又长大了一些,我还记得你在威斯敏特公学上学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谢谢你,昂热,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了。”女孩拥抱他并与他行贴面礼,亲密的像是爷爷和孙女,“伱没有驾车来吗?”
“虽然老了,但时间之神还是会给予我这一点欣赏风景的余裕的。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一个坐轮椅的老头也能慢慢摇上去。”昂热温和地说。
女孩点点头,“这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她转头看向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司机,优雅地说:“把我的鞋拿来,我陪校长走一段路。”
“是。”司机毕恭毕敬,从行李厢内取出纯白色的亚历山大·麦昆的宽松女款休闲鞋,全手工打制的原厂定做款,妥妥的奢侈品。
但运动休闲类的鞋子毕竟是近些年才开始流行的款式,缺少顶级的工匠浸淫其中,所以这双休闲鞋的造价最多能买下来女孩原本高跟鞋中一块装饰性的宝石。
女孩扶着昂热弯腰换鞋,像是亭亭玉立的女儿依靠着自己年迈却依旧英俊的父亲,司机蹲下去为女孩系上鞋带,很有眼色地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压得更低一点,以防后脑碰到套裙的衣摆。
等到司机得到授意后先行驾车向山上行去,女孩才挽着昂热的胳膊一起动身,两人走的速度并不快,如果有外人看到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幕父慈子孝的天伦乐景。
“有点麻烦,在我们看来执行部可以说把一切都搞砸了,除了两条龙侍的尸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被称为丽莎的女孩率先开口,“我们甚至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初代种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她说的我们很明显代表的是校董会,真正支撑起当今秘党的权力机构,“再加上新的S级异常龙化的问题,不光是我们,就连在我们身后的那些曾经隶属于长老会的人都开始对你感到不满了,而他们本该是你最大的支持者。”
“其实重点还是我们进入了君王的神国,却只带回来了几把小刀片,对于那本该遍地的宝藏视而不见。”昂热脸上的笑意未减,“那座青铜城是巨大的财富,诺顿殿下本身也是巨大的财富,商人们没能从其中获取到利益,便像是没讨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撒起泼来。”
丽莎毫不在意昂热可以说是相当冒犯的说辞,哪怕她自己其实也是昂热口中“商人”中的一员,“不仅如此,我们还需要担忧青铜与火之王是否已经复苏的问题。虽然那座城毁掉了,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初代种是否已经随之死亡。如果他在城市中复苏,可能会掀起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动乱,血腥程度将令第二次世界大战都看上去像是小孩子间的过家家。”
“没经历过二战的人还是不要说这么轻浮的话语了,不过我相信我的学生和同事们会找到那位尊贵的初代种的。”昂热的话语中依然充满了自信,像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主将,“校董会也不会因为一次失利炒我的鱿鱼吧?何况至少还有你站在我的身边,除非他们已经找好了替代我的人选。”
丽莎这次并没有附和昂热的话,而是说:“替代的人选肯定没有。不过,昂热校长,在我们之间没有永恒的战友,我也好,莉亚也好,我们都是各自家族中的一员。”
“你会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这就是我相信你的原因。”昂热的脚步丝毫未有停顿,像是对丽莎说的话早有预料了一般,“而且你若是不站在我这一边,就不会和我走上这么一遭了,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加图索家的地盘,一举一动都避不过他们的眼睛。”
“再强大的战士,有时也会需要一些支持,至少在现在,洛朗家族依然和你站在一起。”丽莎轻声说。
这次的临时起意的散步就是在向其他人展现一种态度,校董会中不可或缺的洛朗家族依旧坚定地站在昂热的身后,能坐到那张桌子旁边的没有废柴或者蠢货,不会有人傻到看不出其中的含义。
“这次的校董会召开的太突然了,”丽莎再次开口提醒,“以往至少要等上些日子等待完整的报告被执行部呈上去,但这一次加图索家族完全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召集起了所有的校董,甚至显得有些……慌张。”
“我也很好奇弗罗斯特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等着我,总不会是我最爱的好酒和雪茄。”昂热耸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几分紧张感,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把酒言欢到抽刀子砍人只需要一眨眼不到的功夫,他本该是秘党历史上最出色的刺客。
“就要到了。”丽莎看着前方的Splendid酒店,目光锁定在靠近山崖的白色建筑旁边,“听说以前也在这里开过校董会,当时代表洛朗家族出席的还是我的父亲。”
“他是个很和善的人,富有人格魅力,你也是如此优秀,我相信你不会让他失望的。”昂热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的手臂以示安慰。
“我相信他很有魅力,他死后我花了三天遣散安顿他的那些情妇们,走的时候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泪花……多数是对他的钱,少数是对他的人。”丽莎淡淡地说。
“哦,那至少还是有少数的。”
“连加图索家的家主都能吸引到一些女性的真心呢,当这份真心能被另一方以金钱衡量的时候,它也就不值钱了。”丽莎的话语中并没有太多对那位父亲的尊敬,自然也不会有对加图索家当代家主的尊敬。
“你父亲其实很爱你。”昂热看向一旁的女孩。
“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您一些。”丽莎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们已经迈入了酒店的大门,她需要去司机那里重新换回自己的高跟鞋,“至少在不触碰到底线的情况下,您是最诚实而有力的合作者。”